初日照高林,鸟鸣山更幽。
床榻上依偎而眠的二人,女子率先睁开了惺忪的美目。不过两日没有见到过朝阳,今日再见,却觉得这晨光久违了。
白浅轻轻侧了眉眼,她身侧的男子还未醒来。她猜到,昨日隔山越水的奔波,他想必是用了闪云之术,否则以若贡山和翼界的距离,他是不可能仅仅用了六个时辰便回来她身边的。这体力损耗是极大的,而且他回来时身上还带着伤……
思及此,她的目光向着他胸口处的伤口望去。经过一夜的恢复,最中间的两道深些的伤口还未愈合,其余的几道浅些的伤口,在药粉的作用下,竟然已经结痂了。
她的目光又流连到他的睡颜上,他睡的很是安静平顺。这个睡颜她曾经在炎华洞中痴痴守望、日日相见了七万年。那时,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感受不到他身体的温度,只有一张未改的容颜,让她觉得他还在她身边。现在,他呼吸着、心跳着血肉真实的睡在她身畔,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和满足,这就是拥有。
她忽然觉得,老天让她受那七万年辛苦的初衷,也许就是为了让她等待现在的拥有。他那么高高在上的身份,为她付出那么多,为她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如此一个男人,她若没有那七万年的执念等待,没有那心头血的甘愿守护,如何与之般配?怕老天也无法将他们二人用红线相牵吧……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咽泪装欢的日子一去不返了,执子之手的生活如今真真切切的就在他和她之间了。他与她,曾经错过,但如今,终穿越辛苦,两情相悦。
顺着他的睡颜向下,她的目光又游走到他的身上。他的皮肤白皙润泽,身形修长挺拔,肩膀宽厚,双臂粗壮,胸肌健硕,委实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男子身材啊。
昨晚是她认识他九万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赤裸的上半身。夜深光弱的,她揪心着他的伤势,后来又是那般动情迷醉的情形,都没有仔细看看自己心爱的男人。此刻,她才终于能够安静认真地看看他了。
真这么看起来,白浅发现自己心爱的男人实在是英俊性感,这身材好的让她想起了“秀色可餐”的词儿,她禁不住又心跳加快、面红脸热了。
小狐狸伸出手,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摸上了他的胸膛,感受着这壮硕强力的男儿之身。转圈抚摸了几下,小手又顺着他的胸膛向下一路游走,摸到他的腰腹处。
他常年修炼锻造出了出色的腹肌和蛮腰,没有一丝多余的松赘,每一寸肌肤都非常结实有力。她的小手在他腰腹部横着徘徊,光滑紧实的触感真是极好,让小狐狸爱不释手、浮想联翩。
她的手又在他腹部走了几个来回,陡然停在了正中,因为不小心触到了他的里衣下裤的束腰处。
她抬眼看了看他,他仍然紧闭着星眸沉睡着。小狐狸忽然起了邪魅的念头,昨夜他都碰触了她的胸了,不如趁着他睡着,自己也隔着他薄薄的衣裤再往下摸一摸,讨回点儿便宜。
这般想着,她便越过束腰处,小手越发向下移动了。一寸、两寸……突然之间,她的小手被一只灼热的大手使劲攥握住了。
“浅儿……”男子的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起来,声音低沉地问道,“浅儿,你想摸什么?”
小狐狸一个抖擞,羞羞怯怯道:“你、你醒了,我、我只是想……”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想摸摸他的……
本来累极沉睡的战神,就这么被自己的小狐狸摸醒了。他不是现在才醒的,以他的修为感知,在小狐狸刚开始触摸他胸膛的时候,他便已经醒了。只是不忍扰了她的情绪,他便装作继续沉睡,心里也暗暗地想要看看自己这小狐狸想干什么。
说真的,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轻柔在他上半身游移的那种感觉,让他十分沉醉舒服。他喜欢极了她这样触碰他,他知道这种触碰里,满满的都是她的爱意。
虽然她触碰他的腰腹部时,他便开始觉得身子里面起了燥热和冲动,但还是一直忍耐着。他想着,只要她开心,便配合着,由着她随意摸玩一会儿好了。
可是,这小狐狸的手摸着摸着,最后竟然越过了他里衣下裤的束腰处,向着致命的爆发点越靠越近了。饶是战神,也硬扛不住了。
“浅儿,我们昨晚刚说好了等一等,现在你是在考验我吗?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意志力薄弱……”墨渊的话语里满是辛苦的隐忍。
“不是的,墨渊,我、我没想惊醒你,我只是一时起了念头想趁你睡着讨、讨点儿便宜……”白浅说着说着脸烧的说不下去了。
“唉……”墨渊辛苦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自己心爱的小女子,她的这种娇羞实在是要引得他发疯了。
“浅儿……好吧,这便宜,我随你……”话音未落,墨渊硬咬了牙,不再阻拦着她的小手,而是牵引着她的小手,隔着衣裤,直接摸上了他早已经坚挺昂然的那滚烫之处。
“啊……”白浅随着他的动作愣了一下,当她的手感受到他明显的硬挺时,她从头到脚地猛然一颤,全身热烧了,不禁飘飘然的胡思乱想起来。
男女之间的情欲就是如此自然,你到了这一步,便会想下一步。即便身体还未真正行动,这脑海中的欲念也会一步到位的。
可是只一会儿她便不敢再想了,她感觉到自己那幽深的花园里有薄雨洒落了,而且也感觉到了他辛苦的控制煎熬。
想起二人昨夜的约定,她便要立即抽手出来,她微微用力转了一下手腕,想要滑溜出手来。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转,却和一个揉摸没什么两样。虽然隔了衣服,但是她的这一手上动作,直接将他逼到了悬崖边缘。
“浅儿,不要动了,求你……”墨渊的嗓音沙哑、干涸、炽烈,犹如广袤之地被烈火燎原。
“我、我是想要撤手,唉呀,墨渊……我们起床吧,我、我躺不住了……”白浅羞急了道。
二人谁也不敢再动作了,即刻坐起下榻了。
墨渊稍稍平整了急促的气息后,便要弯腰去拿衣衫,却被白浅拦住了,她道:“你身上有伤,我帮你穿。”
她拿过他的衣衫来,将掉落到地上的衣角用力掸了掸灰尘,却见从衣袖里掉落出来一个荷包和一个海螺状的小器物。那小海螺没有引起她的多注意,但那荷包,一看便是女子精心制作的信物。
“谁送你的?”小狐狸贝齿轻咬,声音里腾的有了火气。
“浅儿,这不是送给我的。”战神淡笑道。他欢喜地看到,他心爱的小狐狸这次竟然不是酸酸地吃醋了,而是恨恨地发火了。
在爱里,有了误会,若只是酸酸的猜测,说明两个人的感情还有嫌隙和犹疑,若变成了恨恨的发问,那反而说明感情已到了真正笃信不疑、亲密无间的地步了。
“那是送给谁的?怎会在你衣袖里?!”小狐狸磨牙嚯嚯地追问道。
“哈哈,浅儿……”战神笑出了声,伸手将她揽坐到自己腿上,抱着她解释道,“这荷包是我去翼界时,胭脂大长公主托我捎给子阑的。”
他将去翼界时胭脂说的那番话原原本本的给她讲了一遍,小狐狸听明白了:“哦,是胭脂给子阑的啊……”
战神点了点小狐狸的脑袋:“你呀,浅儿,除了你,我绝不会收任何女子的信物。”
小狐狸扬了扬下巴,咬牙切齿道:“哼,你是我的,我看谁敢!”
她想了想,很是严肃道,“墨渊,我们尽早回去吧。我、我要了结清楚所有事情,然后,你说过要提亲娶我,我们昭告四海,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我看谁敢再送你什么信物!”
前面几句话让战神的心又激动又柔软,这最后一句却让他哭笑不得。
这小狐狸是在宣示主权、杜绝后患吗?这以后娶回家定会把他管的牢牢的了!不过,这么霸道厉害的小狐狸,还真就合该是他战神的妻子!他何其有幸啊……
“好,我们这两日便回去如何?”
“嗯,好!”
说着,墨渊又指着她手里的小海螺如实转述道:“浅儿,这个小器物,胭脂说是她二哥临终前给你的留音,说若你与夜华的姻缘不幸,便将此物交给你。胭脂说现在是时候了。”
“离境?”白浅有些意外。
她没有忘记那个年少青涩时认识的男子。但是与他曾经的相识相处,现在在她记忆里都已经模糊了。
白浅用左手托起这小海螺,右手轻轻一挥。果然,她和墨渊面前浮现出了一面光影,离境的影像显现了出来,他站在大紫明宫的池塘畔,微笑着开始说话。
“阿音,你还记得这里吗,这夜池湖畔,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那时,我以为你是个男子,觉得你一个男子竟然生的如此好看。你的双眸那般明亮飞扬,充满了希望和美好,让我一见你便想和你交个朋友。
阿音,你知道吗,我母妃早逝,我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我在大紫明宫浪荡风流,是因为我从来不抱有对生活的任何希望,我只想过一天便要快活一天,哪天死了也就算了。
可是,当我遇见你,知道你是女儿身之后,我忽然觉得你就是我对生活唯一的期盼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让我放弃一切,我都是愿意的!
我追随你去了昆仑虚,我日日在山下等你出来与我相见。那段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
可是,阿音,我每日望眼欲穿的等你,你却每次相见都来去匆匆,你和我说话也常常心不在焉。你总是在讲你师父,我在你这里感受不到你真的爱我,我觉得,我在你心里远不如你师父在你心里重要。
我失意,我怨恨,我吃醋,又被玄女谗言挑拨,一时醉酒,和玄女有了苟且之事。
当我看到你流着泪说成全我和玄女的时候,你转身走了,我的心便也死了。
阿音,是我辜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后来,若水之战,你师父墨渊生祭东皇钟,你跑来大紫明宫卑微地跪下求我,想要借玉魂一用。
我猜到了你是为了保你师父墨渊的仙体不腐。
我嫉妒,我吃醋,我接受不了,我放不下,所以我一念之差狠心拒绝了你。
玄女拿出玉魂故意炫耀、刺激羞辱你的时候,你说与我不共戴天,那一刻,你明亮的双眸里全部都是恨意。那日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我后来才知道你那时受了重伤,别无他法只能用心头血将养墨渊仙体的时候,我后悔极了。
阿音,你的性命在我眼里大过于天,若我那时知道你不惜生死也要保护墨渊的仙体,我不会不给你玉魂的,这是我一辈子最后悔的事。
阿音,你说我一直在追寻得不到的东西,得到了便不珍惜了。其实不是的,你是我一生的挚爱,我知道你再不会回头了,可是我还是苦苦纠缠你,我无法让自己不去爱你。
再后来,我看到你和太子夜华真的在一起了,你就要大婚了,我希望你永生快乐。所以,你大婚前,我要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我设了祭坛,明日,我便要以血为引,凭我之力彻底毁灭我父君的元神,让你今后再也不会因为东皇钟封印之事而冒生命危险了。
阿音,当你看到这段留音的时候,我早已经不在了。这段留音,我会交给胭脂,我告诉她给你的条件,就是你与夜华姻缘不幸的时候。我其实也不希望你看到这段留音,但是,假如你看到了,那便应了我最后一件放心不下的事情了。
这件事,便是,你也许从来不知道,你真正爱的人是谁。让我来告诉你,你其实真正爱的人,一直就是你师父墨渊!
阿音,你有没有很惊讶?其实不用惊讶,我久经风月,我一定不会看错的。
你说,我是你这十四万年唯一倾心爱过的男子。其实不是的,这话是你没有认清楚自己的真心。不管是我还是夜华,我们都不是你真正爱的人。
当年,你我在一起时,你十句里有九句是墨渊。我们难得见一面,可你听到仙鹤叫,以为他出关了,便急匆匆地甩下我就走。
阿音,你可曾想过,你时时将他挂在嘴边,日夜盼望与他相见,这种感情根本不是师徒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吗?
你说,我让你初尝情滋味,因着初次所以总是冷淡被动些。可我后来细想,我能接近你不过是因为我热烈的追求让你不知所措罢了,你对我的接受只是不懂得拒绝,或者确实有那么一点朦胧的好感,但那绝不是爱。
阿音,你可曾想过,你所谓的冷淡被动,不是缺乏情爱经验,而是本能的在意识里的拒绝和排斥吗?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了真正爱的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你说,你在炎华洞失血过多、命悬一线之时,在你脑海中浮现的竟不是我的脸。
阿音,你可曾想过,那一刻你脑海中浮现的是谁的脸?如果我没有说错,你脑海中浮现的,正是你师父墨渊的脸,是吗?
阿音,我在青丘最后一次见你时,我说是我明白的太迟。可是,我现在想说的是,我明白太迟的,不是我对你的爱,而是你对我的爱。我明白太迟的,不是你没有爱过我,而是你真正爱的人从来就只是墨渊!
阿音,我不知道你看到这段留音时,和夜华的姻缘走到了哪一步。也许会和好继续过下去,也许会和离分道扬镳。但是无论哪一种,我都只希望你过的随心幸福。
阿音,如果你选择和夜华走下去,这段留音,你就当没有听过吧。如果你选择离开夜华,那么我希望你不要犹豫,去找墨渊吧,只有他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
阿音,这留信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如果能让你因此而认清真心,获得真爱,我死也无憾了。
最后的最后,让我再次说句我爱你吧。阿音,你一定要幸福,永别了!”
随着离境声音的寂灭,他的影像也即刻消散了,白浅手中的小海螺也随之不见了。
白浅心里有些难过,离镜,他竟为她至此……沉默了片刻,她转头看向墨渊。
墨渊的眼中全部是心疼和深情,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道:“浅儿,对不起,我让你受了太多苦了。”
白浅摇了摇头道:“墨渊,只要现在能和你在一起,那些苦我便觉得十分值得。”
“我说的没错,离境的一双眼睛生的甚是明亮。他,竟然看懂了你对我的情意,”墨渊抵住白浅的额间,柔声道,“浅儿,原来,你也在那么早就已经爱我了吗?”
“是啊,可遗憾的是,我自己并不知道。我、我真傻……”
“傻的是我。我没有早一点读懂你的心意,更没有早一点对你表白。否则,我们也不会阴差阳错到现在。”
墨渊轻轻抬起白浅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白浅,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三个字!第一次用这三个字正式的表白!白浅心中震撼不已,愣愣地一时回不了神。
墨渊看着她震动的表情,勾起嘴角,便欲吻上来。在他即将抵达她的唇的时候,他清晰无比地听到了她说了一句话。
“墨渊,我爱你!”
战神的心里激动无比。她,第一次用这三个字明确说出她对他的心意!这也是她对他的第一次告白!九万年了,他终于等到她说爱他了!
“浅儿,我爱你!”他俯下头,嘴里含着这句话,将唇印上了她的唇。
爱情里,正式的表白往往是个里程碑。这里程碑的时机最重要。若时机到了,表白了,相爱的人便顺风顺水的一路爱下去了。若时机不到,却表白了,两个人可能会就此生疏,本来融洽的关系会被打乱,严重的会成为陌路。
一个是父神嫡子,一个是青丘帝姬。
一个是战神,一个是女君。
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徒弟。
一个是绝代郎君,一个是绝色佳人。
本就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经历了多少悲欢离合,越过了多少生死聚散,直到今日,这二人彼此的正式表白,才算是真正的心意相通。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
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这一句爱、这一个吻、这一刻时光,天地日月,恒静无言,如花美眷,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