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小时候和外公外婆在一起待的时间很短,只有逢年过节父母才会带我回去看看。外公比较重男轻女,在一连生下三个女儿的情况下,还是没能得偿所愿,我想我他当时心里应该是很崩溃的吧。幸好老天爷又睁了一次眼,最后生下了我舅舅,不然我外公就该日日礼佛求子了。
外公家在农村,家里有一大片地,种了满满一园子的苹果树,小时候回去,我父亲会陪我在园子里嬉闹,在园子里躲猫猫,父亲追着我满园子乱跑,父亲在后面,我在前面边跑边咯咯的笑。玩累了,我就爬到树上去摘苹果,父亲坐在树底下,我们拿着苹果就啃,吃的不亦乐乎,扔的满园子的苹果核,临走前还要再装上满满一袋子才算作罢。想起来也是一段欢乐时光。
再说说外婆的故事,外婆是从四川远嫁过来的,听我母亲讲,是因为饥荒的原因,外婆娘家将女儿卖到陕西来换取粮食。外婆在家完全就是一个“小媳妇”的形象,不大会做饭,料理家务起来也是粗粗糙糙,经常会被外公说叨。在我看来,我们家,外婆的人生是最心酸的,平日里有委屈也没人可以去诉说,不开心的事要独自窝在心里。大概是因为这种复杂的经历,外婆对我们小辈们都很和善,每次回家,都会给我们每个人发红包,把家里的好吃的都拿给我们吃。对我舅舅家的孩子更是溺爱到了极点,舅舅家开始是和外公外婆一起住的,每次幺弟做错事,舅舅要揍他的时候,外婆就会挺身而出,挡在前面,义正言辞的阻止。平日里会把儿女孝敬的钱攒下来,给幺弟买玩具和零食。后来家里盖了新房,舅舅和外公外婆分开住,到饭点的时候,幺弟零食都吃饱了,回舅舅家舅妈做的饭压根就吃不下,一度让舅妈还以为幺弟得了厌食症。现在过年回家的时候,说到此处时大家都会哈哈大笑。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老隔辈亲,爷奶爱小孙”。
自打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外婆娘家有亲戚过来走动,一直到我上初三的时候,这种状况才有所改变,为此我还多了个表姐和一个小侄女。事情是这样的:
09年我上初三,记得那个时候我在准备初升高考试,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接了一个电话,是我三外公(外公的弟弟)打来的,说是我外婆娘家人从四川雅安一路打听一直找到了这里,在我们当地派出所查到我三外公的信息,现在就在三外公家里,让我母亲过去一趟。
我一听,说到:“哎呀,这是千里寻亲啊,咱家竟还有这种桥段出现。”
当天晚上,我外公外婆、俩个姨娘还有舅舅都赶到我三外爷家里。我父母喊我一块去,那个时候我迷着上网打游戏,压根就没那个心思,一心只想着:你们快点走,最好晚上都别回来,我好玩个痛快。现在想想,真是有点没心没肺啊。
父母回来给我说了当时外婆和姨姥姥相拥而泣的场面,大家都是热泪盈眶,当时一起从四川过来的还有姨姥姥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和我姨妈的女儿,我的表姐。大家一伙人聊着各自的境遇,或追思,或记忆,或难忘,但更多的是重逢的喜悦。姨姥姥一直对我外婆离家的事耿耿在心,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小妹的想法。现在回想来看,应该是08年那场地震触动了姨姥姥的内心,身体已然行将就木,一定要完成未了的心愿。
那年过年我外婆是在姨姥姥家过的,我们都没有去,把时间留给她们,留给永恒,定格在那时。
后来15年我大二暑假去成都写生实习的时候,还特意去看了看姨姥姥一次,一方面是顺路,一方面是出于礼节,代表外婆家的小辈去看望长辈。
到雅安后,是表舅接的我,一问才知道姨姥姥并没有和他们一起住,而是独自一个人住在老街,表舅驱车载我到了那里。
老街,是真的很老,黑灰的墙,狭长的道路,沿街的商贩,来来往往的人流。耳边萦绕着三摩车嗡嗡的闹音和萦绕不绝的吆喝声,扑面而来阵阵暖心的感觉。姨姥姥住在一处临街房子的二楼,我跟在表舅的后面上了楼。先映入眼帘的是门口炉子上冒着丝丝热气的水壶,进门后,我看见一位老人正静静地坐在阳台边晒着太阳,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我的心似乎也随着踏入这间屋子起宁静了许多。还没互相认识,我已经从心里对这位老人产生了敬意。
表舅和姨姥姥说明情况后,姨姥姥把我拉到跟前,一脸慈祥的看着我说
“好,好,你外婆身体还好吧,上次见面都好几年了。”
我回到:“都好着呢,一切都好着呢,您也注意身体啊。”
期间我问表舅,姨姥姥怎么和你们不一起住呢,年龄都这么大了,出点事情怎么办。表舅说老人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每天早起早睡,自己做饭,自己收拾家务,不愿意让他们插手。
我不由感叹,人真是活的越老,越云淡风轻,生命,已经无法限制灵魂。欢喜这种宁静,自然的状态。
晚上是在表舅家住的,表舅家的小孙女一口一个表叔叫着,叫的人心都被快这童真融化了。本来说要再去看看姨妈,没想到姨妈这几天没在四川,表姐也去加拿大留学了,所以就没有见到,第二天在和姨姥姥告别后我就回成都实习基地报道了。
没想到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和老人的见面,1年多后,老人就去世了。风流云散,未免有点执笔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