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银行国际业务部的办公室位于黄浦江拐角处。分行外滩6号的办公大楼不够用，而且办公室太过老旧，行里包了上海大厦6层到10层的酒店客房做为国际业务部的办公室。总经理，副总经理办公室在10楼的最里面一间，是一间套房，面向黄浦江。总经理史千军和副总经理张文波正在讨论。

“世行代表下个月来，延安路隧道，金山石化项目准备的怎么样了？”史总问。

“资料都已经收集上来了，项目科正在整理翻译。世行要求资料用英文准备。小贝，小曹笔译还凑合，口译不行。世行来的是个美籍巴基斯坦人和一个日本人“张总说。

“C大那个学生分行人事部怎么说？户口能解决吗？”史总放下手中的文件，习惯性地把老花镜推到泛着光的额顶上。

“催了几次，人事部说有困难。进一个上海户口要4万，他们问我们为什么要进一个外地人，真有必要吗？。还问，这学生跟侬有亲戚关系吗？“张总不经意地回答说。

史总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涨的通红。他拍着桌子大声说：

“ 胡闹！世行贷款为国家省上亿的钱，4万他们都不愿出？告诉他们，没有合适的人才，世行不会选城建行做转贷行。中行，工行都在抢呢。他们看着办吧。连亲戚都说出来了，亏他们想得出来。“

“ 老史，别着急。我们先把人弄进来再说。下周美国汉华银行来拜访，让那个学生过来做翻译，让分行陈行长也参加，他自己判断。”

陈行长是分管国际业务的副行长，史总的顶头上司。

国际部里，史总主管资金，结算和综合。张总是国际业务部的副总，主管项目，会计和办公室。张总年届40，身材高大，他长着一头浓密的头发，面庞英俊， 腹部稍稍凸起，微微有些发福。据说国际部里有好几个女孩子在暗恋他。

“老史，这个金同学进来放在项目科，还是综合科？” 张总很想把Dilia放在项目科，由他直接指挥。项目科负责大的央企，国企的设备引进外汇贷款，刚成立不到一年，算上张总一共8个人。上海的一些重大项目，像延安路隧道，宝钢二期，石化乙烯项目，氯碱总厂设备更新改造都急需外汇贷款。

“放在综合科吧，这样资金，结算，项目都可以用她，让她锻炼锻炼。”史总说。

“ 好吧。。我让综合科通知她下周过来一下，就说试用。”张总说着，起身走了出去。

Dilia正在宿舍里读着从校图书馆借的一本英文原版“西方经济学”，忽然听到一楼的生活阿姨叫， “金灿灿电话”

Dilia边踩着折叠床的扶梯下床，边大声应道“ 来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风一般地冲到一楼的电话间，拎起放在桌上的话筒。

“金灿灿吗？我是城建银行的龚伟，你下周二来行里，史总说让你参加一个外事活动，你早上9点到上海大厦601室来找我。”

“ 好的好的龚老师，我会准时报到。”Dilia难掩兴奋地连声应道。

放下电话，Dilia递给生活阿姨一毛钱电话费，走出了宿舍。“这下真的要退学了。”  她在草坪边的小树林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又一圈，思考着。

外地人进上海很难，众所周知。班级里10几个外地同学，除了考研还留在上海的她以外，全都返回了原籍，或者去了深圳。她没有料到，自己随意挑了个带有“国际业务”的城建银行递简历，居然被告知录取了。在等通知的一个月里，她时时刻刻盼望着城建银行的来电，随着一天天过去，她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通知她去报道，她既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欣喜的是，进银行的国际部是每一个刚毕业大学生梦寐以求的单位，听说就是上海籍的同学为了进四大行的国际部也都下足了功夫，托关系，走后门，各显神通。忐忑的是，一想到要放弃国际金融硕士的读书机会，想到老教授的失望表情，她不知该怎么面对把自己当作关门弟子的老教授。放弃读研让她感觉很不舍。但一想到从此再也不用见到政治辅导员那张讨厌的脸孔，她就不再纠结。

世经系的政治辅导员姓窦，年纪不到30岁，个头不足1.4米。她的头很长，长着一张马脸。脸上的五官凑得很紧，像个被人捏了一下的面团，邹巴巴的。她不苟言笑，偶尔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给人时时感觉窦娥也没她苦。

Dilia大三时跟她吵过一架，在Dilia眼里，她是个势利无知趋炎附势的马列主义丑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