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邓起志严格来说并不是青梅竹马,如果青梅竹马指的是小时候曾亲密无间的话。
虽然和他住在同一条街道,虽然我家和他家只隔了23棵法国梧桐的距离,虽然我妈妈和他妈妈都是街道小学的老师兼好闺蜜,虽然我和他同一年出生幼儿园到高中都同校,虽然两家人经常互相蹭饭,但是!好吧但是我们俩根本没有亲密无间过,比这更惨的是邓起志从来没拿正眼瞧过我,顶多在我混进他房间摸这玩那的时候屈着手指头在我脑袋上重重地敲一下,然后目不斜视地说:“出去。”
攻陷邓起志是我从小到大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从多小开始呢,我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幼儿园的时候,我已经扯着邓起志的衣领,嘟起嘴巴说要亲亲了。本来那天邓起志要上台表演弹钢琴来着,弹的什么曲子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穿着礼服像个小绅士在认真地敲琴键的样子着实让我惊呆了。等他下台,我拦住他,“邓起志我要跟你亲亲。”“不要,我才不要亲你。”“亲嘛~!”然后我就扯住他的衣领,还没亲上去,邓起志“哇”地一声哭出来了。我还不想放手,哭声却引来了老师。老师大概也被我这么彪悍的撩汉姿势吓到了吧,以为我要打他,就把我的手掰开,说小朋友不可以打架。我还没亲到邓起志,眼看着又没机会了,一着急我也哭了,大喊着“我要亲邓起志!呜呜呜我要亲他!”问我为什么记这么清楚?因为这段往事经幼儿园老师告诉我妈,我妈又在买菜、打麻将、嗑瓜子聊天的时候八卦给每一位邻居街坊,已经成了我为数不多的光荣事迹之一,以致于长大之后还会有些喜欢八卦的阿姨对我挤眉弄眼地说:“亲上起志没呀。”
虽然往事重提很羞耻,但我还是想亲邓起志,并且坚持不懈地努力着。但邓起志估计从那时候被我吓哭起就给我贴上了“魔女”的标签,避之不及,每当我想接近他,他总有各种办法赶我走或者自己溜走。时间就在我追邓起志,邓起志跑的循环中一天天度过,转眼我们都高三了。我和他都学文科,但他在重点班,我在普通班,教室一个在四楼,一个在五楼。长大之后的邓起志还在弹钢琴,初中某天起个子突然拔高,而我依然还是矮冬瓜。曾经不小心撞见他们班的女生跟他表白,虽然邓起志无情地拒绝了人家,但我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毕竟邓起志那么帅!再不拿下他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于是在一个周末,我软磨硬泡地让我妈带我去邓起志家吃饭,美其名曰找邓阿姨唠嗑。
在吃饭前,趁着两位妈妈在厨房忙活,我溜进邓起志的房间,轻车熟路地坐在他床边。邓起志坐在书桌前埋头整理历史提纲,压根没有抬眼看我,这个场景从小到大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以致于我丝毫不感到尴尬。“喂,邓起志,问你个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女朋友?”还是不说话,但我明显看到他肩膀抽了一下,有反应了?有反应就好。“是不是要等到上大学呀?那也没关系,马上就高考了,你想去哪个大学?”我继续问,邓起志继续沉默,早已习以为常的我准备无视他进行下一个问题,“那你......”“你想去哪个大学?”他忽然回过头来,看着我,问了这么一句。“我,我不知道......你去哪我就去哪!”妈蛋干嘛突然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超紧张的啊!邓起志却轻蔑地笑了一下,“我要去的大学你去不了。”我一时语塞,他说的是事实,我跟他的成绩,中间也就隔了十个状元吧。“但我可以考跟你同一个城市的大学啊,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可以继续追你了,我在心里默默说。但邓起志只是皱了下眉头,然后看着我说,“你除了跟着我,没有其他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从小到大,我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想跟邓起志一起开一辆房车,满世界旅行;想去听一场钢琴演奏会,台上弹着钢琴的王子是邓起志;想画好多画,画街道的法国梧桐,画爸爸妈妈,画邓起志和他的狗......不管我想做什么,画面里都有邓起志啊。可是我没能这样回答他,只好愣愣的发呆。邓起志也没有继续追问,转身拿起他做历史提纲的笔记本,递给我,“不管有没有,先过了高考这一关吧。”你看,喜欢邓起志还需要什么理由。小时候经常因为追不上他急得直哭,每次走着走着就又发现他在前面一脸不耐烦地站着。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邓起志不会彻底地伤害自己,所以一直以来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喜欢他吧。
那次谈话之后我收敛了很多,不再在校门口拦截他要跟他一起回家,也不吵着嚷着要去他家了。邓起志给我的笔记本厚厚一本,里面除了历史,还有其他科目的笔记,都是他自己亲手整理出来的,简洁清晰,邓起志的字也很好看,飘逸又不失沉稳。尽管我已经很努力收心学习,笔记本也给了我很大帮助,但毕竟是基础差,一夜逆袭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进步是有的,我和邓起志的距离大概缩小到九个半状元,然而这点进步根本不足以让我追上他的步伐。于是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去街上小卖部买冰棍,居然就在门口遇到了邓起志,我转身又买了一根,大大咧咧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递给他一根冰棍。这次邓起志终于不再无视我,而是接过冰棍,倚着小卖部门口的梧桐树,撕开包装就吃了起来。我问他准备怎么填志愿,他看了我一眼,说:“还没想好。你呢?”我嘴里含着冰棍,假装说不出话,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说我还是想跟着你,可是又怕他笑我没志气,一时间很纠结。“想去北京吗?”邓起志问我,声音很小,小到我以为是幻听,但我分明看到他嘴唇微微动了。我愣住了,一面不敢去揣测他这么问的用意何在,但另一面早已一厢情愿地认定他是在邀请我一起去北京。我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你想去的地方我都想去。”邓起志就笑了起来,梧桐树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眼睛却比阳光还亮,然后他说:“好,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