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车厢里,
大家都埋头玩手机,
唯有吵嚷着的小婴儿,
让我感觉有些活气。
孩子特有意思,
像上了发条开了开关似的,
一放进推车里就大哭,
伸展着双手用尽全身力气表达着他的诉求,
妈妈无奈硬撑着疲劳,
将他抱起,
孩子在大人腿上蹦得乐不可支。
一会儿看着乌漆漆的车窗,
想必是没意思了,
又哭上了,仰着头望着站在那儿的父亲,
父亲接过孩子,
举着他任他玩拉手吊环,
孩子暂时是欢喜的。
突然想起儿子很小的时候,
一直喜欢往南指,
还咿咿呀呀在爷爷怀里用身体各种暗示,
公公就会抱着他一直往南走,
爸爸,您不能这样惯着他,
我们说。
公公笑了,
我倒要看看他想去哪儿,
他说。
想必如今的家长正通过各种方式去治这些小机灵鬼们,
可是,
回头想想,
人的一生,
能这样放肆任性的日子,
有几回呢?
太短了,
越来越短了,
短到,
我不记得我曾如此任性过。
和好朋友一起下班,
他点开视频于我看,
是一对小情侣在互相喂食,
我皱着眉头呼应着,
以为他要用不雅诸如此类的词汇
来评论。
谁料,朋友说,
好羡慕他们啊。
我愣了二秒,
与他相视大笑。
是啊,不知不觉,
我们都陷入了家常里,
那些怦然心动,缠绵悱恻,难舍难分
这样的词汇,
也只有看着年轻的孩子们的时候,
才能体会一二了。
那晚操场上,
我们绕着圈圈散步,
用恶作剧化解了彼此的尴尬,
那位扛着摄像机的少年,
你可还好?
那年鼓浪屿,
被滚烫的橙汁灼伤了手,
朋友奔跑着绕着大半个岛,
在我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
拿着药膏出现了,
那个气喘吁吁的少年,
你可还好?
那时大学里,
那时晚课后,
那时校车上,
那时……
那些记忆,
在健忘的我的脑袋里,
清晰地突兀着。
你们呢?
你们可都还记得?
你们可都一切安好?
时光不再,
真是特别冰冷无情的字眼。
那时,
起个大早,
骑自行车一路叫上朋友一起上学,
是的,上学,
对那时的我们来说是快乐无比,
心向往之的事情。
现在,
我们开着车送孩子去学校,
短暂的到校门口的路,
他一步四顾,
后来他告诉我,
说看看有没有好朋友可以一起走进去。
那时,
有个叫笔友的古老词汇,
这是对寄宿的我来说最大的期盼,
那些信件如今还在旧的写字台里静静躺着,
偶尔,我会偷偷上去,
静静地拆开,静静地体会当时的心情,
那是我美好的秘密。
现在,
我刚放下接收完工作的手机,
嚷嚷着要换台老人机,
儿子很讶异,
他不理解,
如此新奇的一个玩具,
却为何成了妈妈的苦恼。
那时,
我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使劲儿折腾自己,
使劲儿体验新鲜,
整个世界对我都是新奇的。
现在,
我正对着体检报告上上上下下的箭头发愁,
并疯狂地百度,
生怕自己得了什么重病。
那时,
遇到任何事,
都会想一二三四说几句,
有不理解,有不认同。
现在,
懒得说,不愿说,
莞尔一笑,
各自安好便罢。
我前所未有地惆怅着,
当写下这一切的时候。
放下手机,
去看看儿子。
孩子们排着队一圈又一圈地在冰上旋转着,
当许多人还在梦乡的时候。
我看着儿子滑过去拿起自己的水杯,
又拿起一个粉色的水杯,
羞涩地递给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叫思思,
孩子,
希望你一直一直记得她。
每一个当下,
都在下一秒成为了过去,
而每一个过去,
都在当下纵生出百般回味。
木心先生说,
我好久没有以小步紧跑的姿态
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
你呢,
记得吗,
还是忘了呢?
姚姚丫头
2019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