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落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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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在打扫老屋的时候，从我之前住的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绿色皮的小册子。我瞬间愣了一下。因为我找它很久了。

这本绿色册子是我和小鱼的“通讯工具”。小鱼说，等写到最后一页纸的时候，册子轮到谁的手上就归谁保管。

海南的冬天，铺天盖地的阳光灿烂得让人误以为是夏季，光线从窗外射进来，屋里的灰尘肆无忌惮地在空气中张牙舞爪。我把抹布，笤帚扔一边，挽起袖子盘腿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册。

第一页是我写给小鱼的。

TO小鱼：

课间操时跟你说，我对泽野已经没有感觉了，那是骗人的话。我还是很喜欢他。

偷偷告诉你，我星期六早上在楼梯口与他“偶遇”后，晚上睡觉竟然还梦见他了呢。梦里下了好大好大的雨，教室外面火红色的凤凰花掉了一地。

好像是自习课，不过教室里没有几个人。泽野就坐在窗边，戴着白色耳机静静地听歌。他一直望向窗外，眼神很忧郁。

他穿着那件我最喜欢的米色衬衣，因为光线的作用，他的侧脸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好看了。我呆呆地注视着他，就像他呆呆地注视着雨中，落得纷纷扬扬的花瓣。

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真的下雨了。和梦里一样大的雨。雨点打在树枝上，屋顶上，窗户上，噼噼啪啪。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想要继续刚才的梦。可是脑海里，却一直回响着清晰的噼里啪啦的雨声。

嗯，我睡不着了。然后，我就哭了。不知道是因为睡不着，还是因为太想他。我很莫名其妙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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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两页是小鱼写的。

TO篱子：

我就说嘛！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可以忘掉。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但是有时候喜欢哪需要什么理由啊！

就像我一样，也依然说不出喜欢程柏希的理由。当初听到他和邢青颜的事的时候，假装微笑，假装不在意，其实心里早就塌了。

后来婉小小笑着告诉我，你们全班人都认为他们很相配。虽然我知道婉小小不是有意这么说的，但我心痛啊，却也只能跟着笑笑说，对啊，他们真的很相配，可谓是男才女貌呢！

我有无数次的想要忘记程柏希，但却做不到，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是不可能配得上他的，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喜欢我。所以为了逃避一切，我才决定想要去当修女，喜欢一个人真是痛苦啊。

但是呢，我已经开始懂得，这种喜欢是不成熟的，我不想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渺小、自卑。我应该相信，时间会冲洗掉一切。

有时候，我特别地希望现实中能存在童话。那样，灰姑娘也可以喜欢王子了。

看到这里，我突然红了眼眶。眼前立即浮现了小鱼妄自菲薄之后又强颜欢笑的样子。

高一时，我在一班，小鱼在二班。课间十分钟，我们经常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聊天。小鱼的脚有点不好，站着不方便，于是，我们就蹲着。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几乎用相同奇怪的目光打量我们，不过我们都视而不见。

那时候，感觉全世界只有我和小鱼两个人。我们默默地分享彼此的心事，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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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翻过来，是我回给小鱼的内容。

TO小鱼：

初三那年，我曾对你说过，我想辍学去流浪。

我说，我不知道我去学校的理由，找不到某种东西，我总是在寻找。我说，我彻底迷茫了，要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追随自己的心灵，那该多好，何必让世俗所禁锢。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你学着大人的语气，很认真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因为人不是一个人活着的，所以要追寻心灵的自由，你牵扯的人太多，你父母长辈同学朋友，就算你可以抛弃尘世，但是你不能忽视自己的举动对他们的影响。或许你可以抛弃一切不顾世人的眼光但是他们不能。如果你不想他们被世俗的所谓‘规矩’唾弃，你就无法放逐自己……”

说完，你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知道吗？我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你与众不同的。

像你这么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去当修女呢？

虽然我也想逃避，也想让自己远离一切的一切，从此过上安静的生活。但是，就像你说的，因为人不是一个人活着的，所以想要追寻心灵的自由，牵扯的人太多。所以，不可以胡思乱想哦。

很快就到期末考了，很快就要分班了，我们一起加油吧。

还有，我很想和泽野继续呆在同一个班。哪怕到最后，他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也没有关系。只要我知道他在，只要能一直一直看得见他，就好了。

把本子交给小鱼后，过几天就到期末考了。期末考考完最后一科，我去隔壁班找小鱼。正在一边激动地和同学对答案的小鱼的同桌说，小鱼早就交试卷走人了。

那个寒假破天荒的冷，连续下了21天的蒙蒙细雨。我整天宅在家里，郁郁寡欢。我知道泽野家的座机号码，但是我不敢打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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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理分班后，我很幸运地被分到理科重点班。继续和泽野保持着同班同学的关系。

但是我和小鱼离得有点远了。因为我的教室搬去新的教学楼。

TO篱子：

在写这信的时候，你刚好来找我了，我说你怎么那么笨哪！大老远的，下次不要再那么傻了。课间十分钟很宝贵的！还有，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有关程柏希的事，挺欣慰的。

你知道我最近是怎么想的吗？很想见到他，哪怕只是背影也行，但是却极度不愿意他看见我。你也知道，我现在多丑吧，太自卑了。不小心碰到他，只能夹着尾巴逃，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看到一只从头到脚都乱糟糟的丑小鸭！

我想，喜欢程柏希的女孩子大概可以从校前门排到校后门了吧。其中一定有很耀眼的女孩，也对，王子就该配公主。

程柏希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像天和地，距离远得不像话。我认了。不过，会遗忘的吧，虽然现在有些难，不过以后，真的就会遗忘的吧。顺其自然呢，默默的为他祈祷，一切都好。

喂，笨蛋，我看你快哭了吧？忍着，忍者无敌！

就写到这吧，别让这信影响到你的学习，为了上一本，努力向前冲吧！加油！！！

这是小鱼写给我最后的信。小册子还没有写完，还剩下厚厚的空白。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和小鱼都不再写信了，不再把小册子传来传去。

可能是因为十七岁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吧。于是，那些还没有讲完的话，来不及向对方尽数相告的忧伤，就在慢慢堆高起来的练习册中，不动声色地隐藏了形状。

最后，连同眼泪、疼痛一起腐烂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