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一道急促有力的响声,我将头换了一边,顺带用被子将头蒙住。那道声音似乎不愿善罢甘休,叮铃铃叮铃铃,像极了黑白无常哭丧棒上铃铛晃动的声音,这道声音现在在我的耳中比来追魂索命更烦人。
我感到一阵烦躁,猛地坐起,才发觉四周早已一片漆黑。叮铃铃的声音还在继续。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觉是母亲的电话,不由得长吸一口气缓下刚起床的心气,接了电话。
“喂?”
“要死啦你?还知道要接电话啊?!你干嘛去了?这段时间都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了!”电话里透出的是母亲关心与责难的声音。
“没干嘛啦,想着没什么事所以就没有打电话的必要。”我赶紧开口解脱,一来确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二来自己一向不喜向父母谈起自己的生活。
“没事就好!”母亲明显安心不少,又恢复往日关切的语气,“想着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嘛,现在每年你都不在我们身边,所以给你打了点钱自己去买点好吃的,自己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好啦,我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不要再给我打钱了,我都工作两年了…”
刚挂掉电话,手机又传来噔的一声,我又点开查看,母亲传来一个简讯:祝我亲爱的小夫生日快来附带一张笑脸。
“真是烦人,总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嘟囔着一句,顺手丢开了手机。
在黑暗的笼罩中,我长吁一口气,伸展身体做了个十足的懒腰,抓了抓杂乱的头发。
不是母亲提起,我早已忘记今天是我的生日了,想起上次过生日的情形,我的心一阵绞痛。在疼痛中,我穿好了衣服,拉开窗帘,在这个身居高处的小房间,透过这个小小的窗口窥视着这个灯红通明的花花世界。
这座不眠的城市显得热闹非凡,在高处凝视的我倒是孤身一人。
春天刚过去,在夏天还没到来的时节里,这个城市已经率先开始闷热起来。走在大街上,我不由得也是一阵烦躁,在旁人的惊呼声中,横穿直插的闯过一个个红绿灯。
从大学开始在这座城市里,我呆足了六年,曾经我以为我对这个城市是那么的熟悉。眼睁睁的看着地铁一条条的开通,看着城市愈发的繁荣昌盛,自己深感荣幸,也终于融入在城市的血脉中,就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现在却又觉得一切是如此的陌生,原来自己熟悉的只是有你的城市,与你一同前去的电影院,一同品尝的小吃店,没有了与我一起熟悉的你,我们两个人共同见证的城市是何等的空旷与寂静啊。
在最后约定分手的看的最后一场电影散场后,你我久久不肯起身离开,女孩躺在男孩的胸口痛哭,说着什么我要离开你了,请你好好过的鬼话。男孩没有声响,只是轻轻地帮女孩擦拭着泪,宠溺地揉着头。没有了你,我怎么好得起来?
鬼话未必不可成为真话,也未必不可成为薄情的刀刃。要不然那天被泪水浸湿的胸口为何现在还会隐隐发痛呢?
从刚来这个城市开始,每年的生日,我一定要来这家的店里,吃上一份鸡汤面。不仅因为这家店的汤汁浓郁鲜美,肉块十足量多,更是因为以往每年的生日,母亲都会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吃着这碗面的时候会让我想到家,想到父母,竟也会演变成每年生日的传统。
前面那几年,每年生日都是珍与我一同度过。那时候珍都会在我埋头享受面条的时候,唱生日歌,开心的拍手,头也顺着欢快的节奏慢慢的晃,表现出一副比自己生日还要开心快乐的模样。不管我因尴尬随之胀红的脸还有四周异样的眼光,坚持笃定的唱完,掏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我还要装出一副惊讶欢喜的表情。珍是一个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跟我分享的人。买完礼物后也都要第一时间跟我说里面装的是什么。在我已经得知礼品的内容之后还要装出那种完全不知的惊喜与感动。我只得无奈的配合珍的表演。
我推开店门,一言不发地坐在靠边的窗口,老板一声不响的端来那碗熟悉的鸡汤面。我就着热气大口的吞咽,被“烫”出一颗颗饱满的泪,再也没有那个围着你叽叽喳喳唱生日歌的女孩了,你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没有惊喜,不再需要配合她的表演了,不用担心周围异样的目光了。可现在的我,在充满家的感觉中泪流满面……
我跌跌撞撞的走在路上,突的停了下来,眼睛直愣愣的望着街对面。女生满手提着满手东西,要追前面那个男人,刚要拉上的瞬间,又被男人猛的甩开。我在对面街上看了那么久,我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何要对你发火,你追了他几条街为何他都不主动牵你的手,为何他要走在你的前面,为何这么晚还不送你回家,为何这么不主动拿起你手里的东西,为何我最宝贝的一个人,在别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双眼被泪水模糊,止不住的心酸。又用力的擦掉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路横冲的跑到对面。
“珍”我脸上映出最灿烂的笑,用尽最甜美的声音叫出这个名字。
珍回头看了我一眼,满脸惊喜,视线又转向前面那个男人,眼看着他狠心的转过街角,才正面盯着我。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在慌乱之间,我和珍说出了同样的话语。说完,我的目光又闪躲的看向一旁,复而又努力正视着她,似乎想要得知她的答案。
“你瘦了”我盯着珍,眼神笃定。还有一句你不开心没有说出口。而这些在梦里,她都不曾对我说过,我还一心以为那个欢乐的女生离开了我,反倒能碰发出更璀璨的光芒。
“那你呢?”
“我很好啊!喏,我刚开心的过完生日,还有女朋友送我的巧克力蛋糕要我拿回去继续吃呢。”我一面说着言不由衷的假话,一面摆着刚不知在哪个便利店买的蛋糕来示意话语的可靠性。
说完就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沉默。谁都不知如何开口,又不愿就这样转身离去。
不知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当你认真谈过一段感情,最后却分手了,后来你会很难再去喜欢别人,你不想花时间也不想去了解。就好比你写一篇文章快写完了,但老师说你字潦草把作业撕了让你重新写一遍。虽然你记得开头和内容但你也懒得写了,因为一篇文章花光了你所有精力,只差一个结尾,你却要从头来过。
也有人说过:考59分比考0分更难过,最痛苦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差一点就可以。
我真是谎话连篇呢。我都不再拥有你了,更哪有气力,再去用个六年爱一个人?再重头来过?
“我送你回去吧。”我率先打破了沉默,一手抢过珍手中的购物袋。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珍努力护着手中,还是没有争执过我,只得争夺来送我。
我不清楚她的住处,也不愿去接触她和那个男人的住处,只得任由她说不清谁护送着谁,在如白昼的大都市的街道上一前一后的沉默的走着。
“我能去你家看看嘛?”
“嗯,我想一下,哎呀算你运气好,我女朋友今天去她闺蜜家了。”
珍不揭穿我要面子的鬼话,径直地往我家走。以前也是她的家,更是我们的家。
打开房间,噔噔噔对我扑来,顺带着对珍一阵大叫。把珍吓了一跳。我解释道噔噔噔是我捡的一条流浪狗。
珍好奇的问我为什么突然想着捡一条狗?
我讲的是有天晚上,我在十字路口看到一条无精打采,脏兮兮的狗子,每看到一个人一辆车经过就半开半阖的睁着眼,发觉不是主人就又低下头烫着。我经过的时候,它也这样看着我,我觉得可怜,就收留了它。
我没讲的是,失恋过后,我每天晚上都要绕着这个城市奔跑,仿佛这样就可以追赶已经对我渐行渐远的熟悉世界。每天晚上我都会看到这条狗子呆在那个街口,等待这它的主人,有天,我走到它的身边对它说跟我走吧。它摇摇头。我又继续说,我把你找你的主人,找到了我就送你走。它就开心的跟我走了。
我觉得它跟我特别像,都愿意傻候在主人最可能经过的地方,对一旁的事物不管不问,只要能听到你轻飘飘的叫声,我就愿意跟你走。
后面的话珍不知道,她只是巡视着我们以前的房间。这片天地失去了它的女主人,再也没有人来开垦播种了显得杂乱不堪,对于我之前的谎话更是不忍戳穿了。我赶紧慌乱的将堆在沙发上的衣物丢在收纳箱装好。珍一言不发的将桌上的啤酒瓶和垃圾整理好装好。
“我能在你这住一晚吗?”珍突然开口道。
对于珍的要求我向来是没有理由不答应的。
我没有询问她和那个男人发生了什么,不属于我们之间的美好回忆,我都不愿沾染。给她套上她以前最爱的那套粉粉的被套,将房间空调的温度开的适合入眠的26℃,独自抱了一个枕头躺在沙发上。这夜我却出奇的踏实。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做着我的“至高境界”--鸡蛋面。前面漫长的每一天,珍都是大感幸福的品尝着,百吃不厌。
“谢谢你!”珍说道。这句话竟有这种魔力,将我们的熟悉界限又变得生分起来。
我答不出话,依旧埋着头,努力将面条吸的嘶嘶作响。
“我走了,请过得好一点好吗?你看你这里这么脏,这么乱,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女孩子愿意来嘛?”珍带着哭声的叫了出来。
噔噔噔对着她低吼。珍用手擦了擦两旁滑落的泪,“噔噔噔,拜拜了!还有面条真的很好吃。”说完用手揉了揉狗子的头发,高跟鞋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地离开了。
我怔在那碗吃得汤汁都不剩的面完前。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噔蹬蹬似乎察觉到我的低落。它只知道珍走了,我就呆坐在那里,于是它就冲出门外对着空无一人的楼梯狂吠。
有时候我真佩服狗子的。它们的生活很简单,主人就是它们的全世界,主人占据了它们短短的生命的全部。它们所求不多,只求你能在忙碌过后能想起它们,带它们出去遛一遛,然后决定,我这一生就只有你了。
据说,鱼忘七秒,人忘七年。那狗子认你作为主人,它岂不是十几年都要忘不了你,岂不是比人厉害得多。失去主人时,岂不是也要痛苦的多?
我同时又很羡慕它,在它懵懂的世界观里,它不理解主人为何将它丢弃了?还一心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走丢,总觉得只要每天守候在路口,主人终有一天会看到,会接它回去,把它洗得白白香香的,餐餐都是大骨头。而幸而为人的我,早就知道,一旦人们下了决定狠心要离开的时候,是不会再回头的了,相遇又怎样?遇见了还不是一句好久不见,过的怎样?
这句话看似关心,却又最是无关痛痒?你是要听我离了你过得不好吗?又或是离了你,我比从前快乐?分开后,最求的不是你过的怎样与我无关吗?我好不容易忘记你,你现在这样扰我心绪,又是要怎样?
可惜可叹后来的我才懂得。珍于我,无关痛痒,我再也不会连续的梦见。我更是少的向家里打电话。在生日时,母亲打钱给我也被我坚决的拒绝。倒是噔噔噔每次散步在那个路口,又噔噔噔的甩开我,挣脱锁链,冲向那个路口一阵狂叫,真是条养不熟的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