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梦川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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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藏线骑行归来,已经月余。感觉总是恍恍惚惚,人回来了,魂还留在路上,总是会想起路上遇见的人,路上发生的事。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想要写点什么,来告慰自己不安的灵魂。

看了很多人的写的东西,多数都是写每天都从哪到哪,记记流水账,要么就是总结经验的攻略贴,写给准备骑行的朋友们看看。这样的文,我是不愿作的。我就是想写点我的内心,写点我的感受,来纪念发生的一切,来纪念这一路的辛酸与喜悦。

说到骑车,要追溯到我12岁那年。父母离婚后,我在小学毕业那年去珲春看我爸爸,在那个暑假里,在那里学会了骑自行车,而且是一个二八飞鸽带横梁的大车子,我就是跨过梁,那样费力的骑着,坐不到座位上。骑的很开心,特别希望能有一辆属于自己自行车。我和爸爸说,我想要个自行车,在我印象里,爸爸是宠爱我的,他答应了。但是我一直等,一直等,也没有等来我的自行车。

在初中高中六年的时光里,自行车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淡出了我的生活,在一个吃了上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的年代里,也不敢在奢望有自行车了,只想早点考上大学,离开这里,摆脱这一切。

高考后来到北京上学,感觉大学很大,学长们都是骑车在学校里穿梭,于是和宿舍的兄弟一起买了辆二手自行车,说是二手车,其实就是黑车,脏车。道德正义感在钱的面前,变得没那么重要,买一个新车和买一个黑车,价格差诱惑力太大。我不以为耻的买了黑车,车很新,一点不黑。骑着这个车,和我的下铺的兄弟,在大冬天晚上,骑几个小时,到处瞎逛,足迹遍及北京。那也是大学时光里开心的事。

再后来工作,眼睛里只认钱,为了在北京安身立命努力,又把自行车忘了。直到后来有朋友为了锻炼买了辆山地车,也有朋友骑了川藏线,这又让我想起我曾经的愿望,有一辆自己的山地车。终于在34岁那年,自己实现了这个愿望。在我心里,这是我第一辆自行车,我等了它22年。

买了这辆车,我很喜欢,一刻不敢大意,因为有很多朋友新车没几天就丢了,骑车出去一定要有存车的地方,我才骑车,每天把车搬进屋里,就这样,这辆车一直没有丢,还和我一起去了川藏线。

骑川藏线这件事,最初我是想都不敢想,感觉太难了,也不想吃那个苦,遭那个罪。住在空调房,有吃有喝,往沙发上一躺看个电视,有wifi,有手机不好吗?但是,人的想法会改变,境遇也会改变。突然有一天,我脑袋一热,就非要去骑川藏线,大概是一年前吧,就想体会一下,或许是想证明些什么。由于这个想法产生的时候已经是10月份了,已经过了骑行川藏线的最好时间了,就想来年一定要去。当时处于第一次失业期间,没有面试就在北京郊区一通瞎骑,最多也就是60公里。没有队伍,没有队友,也享受一个人骑车的感觉。当时也和我老板说,我要去骑川藏线,他开玩笑说:“我到时候开车在你后面给你加油”。直到那一刻,我还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迈出这一步,去体会一次。也和西藏的黄哥说,“我要骑川藏线”,他说,“小孙,欢迎你骑进西藏”。和很多朋友表达了这个意思,和朋友们说这些话,也是想给自己点压力。毕竟牛b都吹了,不去做我的面子也不好看,大丈夫言出必践嘛,虽然我不是什么大丈夫。

骑车去川藏线是需要有伴的,这点我何尝不知呢,最终种种原因,我还是决定一个人去骑。一个人骑,我是这样想的,我没有骑过长途,爬坡体力都很一般,不是特别熟的人,我不愿意等,也不愿意让别人等我。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别人给我麻烦。这也是第一天成都到雅安路上,我就和成都认识的朋友飞哥说,“你骑的快,你先走,我骑的慢,我慢慢骑”。我不想拖别人后腿,就这样,飞哥3点左右到了雅安,而我快6点才到。一路上也碰到5月20号一起出发的朋友,几乎都是骑了一会,我就看不到他们了。累的不行的时候,我躺在路边看着天,录下一段视频,我想记住自己最懦弱的那一刻。永远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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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份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打死我,我都不敢相信,我最后会和强哥,小崔,小党一起骑了一路。出发前一天晚上在成都57318客栈面对面组队,我还不知道他们谁是谁,骑车回北京我看照片,才知道当天他们都在什么位置上坐的。开会前,我只认识飞哥和小蔡,飞哥是挺喜欢和人交流的,刚去客栈第一天我在装车,他就和我搭话,我们就认识了,我这个人还是比较高冷的,如果你不先和我说话,我是不好意思先开口的。好像年轻时候,还不是这样。和飞哥一起骑车去了都江堰,算是出发前热身。当时我以为我可以跟得上飞哥,事实上,我高估了自己的腿,飞哥那是飞毛腿,在二十号出发的人群中,算是速度快体力好的。组队时候,我知道有四个甘肃定西的大哥,我想我就跟着大哥骑,他们年纪大,估计我能跟上。客栈老板阿景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强哥,另外一个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阿景说他骑的很快,最后这个我不知道名字的人,13天骑完了川藏线。而其他多数人都要23天以上完成。这个人的腿有多恐怖?20号出发的队伍里真是藏龙卧虎啊。一起出发了15人,走到第三天,就只有8个人可以见到。除一人在后面,其他人都在前面。我不是那一个在最后的人,但那段时间,我是这八个人中最后一个。每天都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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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走在最后一个,意味着你要自己面对所有问题,出发前,我并不会换轮胎,川藏线上扎胎是很常见的,第一天晚上我找了视频,反复看,确信自己学会了,并且保存了视频,真的扎胎也不担心,带足水,吃的,我中午不休息,我就不信我总是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也意味着,你去到了客栈,位置好的床已经被占了。也意味着,你去洗衣服,洗澡的时候,可能别人衣服已经快干了,而你在晒衣服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可能早上起来你的衣服没有干透。最后一个,意味着你要承受一份孤独,必须有很强大的内心,自己鼓励自己,而多数人都承受不了一份孤独。从雅安到新沟那天,我一路没有休息,中午就在路边喝点水,吃早上买的包子鸡蛋。我在行者上看到后面有甘肃定西大哥,我心里非常开心,也不感到害怕了,那天我到的不是最晚的。很开心。那天晚上被蚊子咬了一夜,由于新沟海拔还很低,没有进入四川藏区,进了藏区再也没有蚊子打扰我睡觉了。

我知道我没有最后一个到,不是因为我骑的快,而是因为我走的早,路上没有太长时间休息。对于马上要面临的二郎山,心里还是没有底,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我继续选择早早出发,那天下雨,在雨中翻二郎山。其实,翻过了所有山,在看二郎山,真的没啥,海拔不高,爬升也不陡峭,但是当时,这是第一次翻山,骑到隧道口用了三个小时,一小时7公里不到的速度。而且还无耻的推车。那天匡神说,天下骑友是一家,推车的是另一家。推车是为骑车所不齿的,但是当你用尽力气也骑不动的时候,推车有何不可。在川藏线的前期,我推过车,去雅安路上我推了,爬二郎山我推了,爬折多塘,折多山我推了,雅江到相克宗我推了。理塘以后没有推过车。过色季拉山我推了一段,不是骑不动,是路太烂,我屁股疼受不了。总之,前面的那段路,对我来说很难,因为我没有做好身体的准备,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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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很多朋友说,我说从理塘开始,我感觉有种神力,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感觉有力气了,能蹬动车了。而这个神力在到松多那天消失了。我说快到了拉萨,佛祖把赐给我的神力收回了。我又想,哪里有什么神力。只是我有了小伙伴的鼓励,要非常感谢我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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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哥,骑过川藏线,今年又来,他自己坦言,去年搭车了,今年他死也不搭车。叫他强哥并不是他比我老,实际上,在我们四个人的小团队里,我是最老的。只是尊敬他的叫法。

强哥是个很有团队精神的人,每天会操心我们住的地方,吃的,都是他给我们安排好,在后面,他也是一路等我。他爬坡速度快,每次都是第一个去垭口等我们。在后面的海子山,宗巴山,拉乌山,觉巴山,东达山,安久拉山,都在等我陪我一起骑。最快乐的有那么几段路。我们在海子山一起下山放坡到巴塘,我们四个人一起从巴塘到芒康,而且住了一个性价比超级好的酒店。我和强哥一起从如美到觉巴,登巴,再到荣许兵站。荣许到东达山顶,东达山顶到左贡,左贡到邦达,业拉山顶一起下怒江七十二拐,再到八宿,八宿到然乌翻安久拉山,然乌到波密,波密到东久村,东久村到鲁朗,都在一起。强哥是个搞笑的人,他会在公路路边的里程碑上写一些话,鼓励我。有时候我也没看到,看到了我会拍下来,什么石头没有小jj,我觉得挺好玩。他看到路上不知道什么人写的,石头今天腰疼,问我腰疼吗?让我看那个字。我们一起在路边写上,穿锁鞋的妹子加油,后来,我们认识了个这个妹子,叫悟空。在翻安久拉山时候她落单,和我们一起,后来我们骑到东久村,她住排龙乡就在没有在路上遇到。特别感激强哥,在去往东久村路上等我,等我一个多小时,一起骑到住处,强哥经常说,这都不叫坡,我也跟着学会了,我说这话,他就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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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我还特别感激小崔。这孩子是辽宁鞍山人。他最大特点就是爱搭讪,一路上和所有人搭讪。什么大爷,大哥,小姐姐,他都认识。小崔是个好孩子,很善良。喜欢帮助人,他在路上看见那个骑不动的大哥,就一直等那个大哥。小崔最困难的一天应该是在翻拉乌山那天,芒康出发前,他车胎扎了,我帮他换了胎。雨中翻山,我们两个一起骑,他那天内心有些崩溃,我和他一路聊,鼓励他。我们一起到了山顶,山顶强哥小党都在等我们。下山我放坡快,走在最前面,坚持冒雨骑了30多公里,我强烈要求不走了,在如美住下,我们烤烤火,小崔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们很担心他,他之前下坡摔了一下,之后就不敢放太快。电话也打不通,后来终于通了,告诉他在如美住。结果晚上还没看到他,后来知道,这孩子在一个藏族大姐家避雨,还眯了一觉,心真大。也是单纯善良,遇到了一个好心的藏族大姐。那天以后看到小崔,感觉他变了一人,强哥说被我带坏了。我也不这样啊,小崔见到藏族朋友,总是先说扎西德勒。见到修路的武警战士就说,大哥辛苦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在他身边。还帮一个只有一只手骑滇藏线的大学生背东西。那个热情。

小崔也陪我骑过好几段艰难的路。我们一起爬的折多山,宗巴山,拉乌山,东达山,业拉山,色季拉山。能成功骑过这些山,小崔给我很大帮助,他就一直在我后面,他不是骑不动,在到东久村和爬色季拉山就看出来了,他后来爬坡很6,他等我,让我多了几分坚持。很多人觉得东达山很难,东达山,我没推车,也没感觉特别困难,和小崔在有很大关系,如果一个人,我可能会很崩溃。我最难忘的应该是和小崔一起过色季拉山,中午我们四人吃了石锅鸡,从鲁朗出发,30多公里的爬坡,爬着爬着,就只有小崔了,雨越来越大,越到山顶越冷。按照攻略我们已经到了,怎么就是看不到垭口呢,最后的1公里,期盼,失望。到了垭口,外边下雪,很多人躲在洗手间,我换上干衣服,羽绒服,和小崔分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喝了点热水。都没有来得及去色季拉山的大石碑拍照留念,就匆匆下山,雨还在下,此时已经下午5点多了,还有50公里路才能到八一。下山30公里,到林芝。林芝到八一18公里。下坡我一向比较快,因为雨太大,眼睛进水了,睁不开眼睛,我停下车整理装备,让水进不到眼睛里,耽误了些时间,这次下坡,小崔在前面,他一直看不到我追上来,他停下等我,急哭了。等我追过来的时候,我看他正往山上面走,去迎我,我当时心里一阵感动。后面我们就一路骑到八一,到了八一已经8点了。我说什么也要第二天休息一天。这是我们一路第一次休息。走在路上,我和小崔谈到,人和人是讲缘分的。缘份到了就可以一起走一段,缘份尽了也就各走各的路了。小崔听了,不是很能接受,看得出他是个重感情的人。相比之下,我经历多了,也就比较释然。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崔就在以外放模式听那首《牧马城市》,他和我说,大哥等你听到这首歌,你就能想起我。我听这首歌也能想起你们。我不得不佩服你,小崔,你做到了,你成功的洗了我们的脑。回京后的某天,我果然听到了这首歌,也想起了小崔,我给小崔打了个电话,感觉心里才舒服了很多。小崔是个好孩子,这话是强哥说的,强哥说的很对,我只是复述一下。

小崔差点不能骑完川藏线,因为他同学说要照毕业照,我们一起在左贡吃了一顿饭,算是为他送行,最后,他决定继续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影响到了他,毕竟这次机会难得,如果放弃太可惜了,能不能一起照毕业照也是缘分,可能你现在放弃,回去也赶不上了。最后结局圆满,小崔骑完川藏线,也赶上和同学照毕业照。这就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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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党最开始一直和小崔结伴走。小党也是个好孩子,这话是我说的啊。小党和小崔都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个考研一个工作。小党是个不太喜欢和同龄人交往的人,他自己说,自己从来不参加班里活动,他和小崔是两个极端。不爱说话,和班里人关系不好,喜欢听京剧,有点酒量。他这样的兴趣很容易和50岁以上的大哥成为朋友,在路上,他和我们还处的挺好。

小党给我的印象是安静,很少听到他主动说话,或是滔滔不绝的讲话,他唯一不安静也许是他睡着的时候,小党打咕噜声音比较响,估计仅次于我了。记得那么几个事情,爬折多山时候,我一会超过小党小崔,一会他们超过我,这是最开始爬坡的状态,他们爱休息,我休息时间短,他们爬坡比我快。再就是手机的事情,小党路上手机坏了,在雅江要修手机,雅江修不了就只能理塘修,理塘那天没休息,直接到和尼乡,只能巴塘修,还是没成,在去芒康路上想通了,要买个手机,到芒康爬山骑的飞快,后来他自己说,他急着去买手机。又后来他的手机又不知道怎么了,照出的照片总有一个区域曝光强烈。他一路和手机干上了。

从巴塘开始,川藏线最难的阶段就是他们三个人陪着我完成的,一直到米拉山下的松多。在到松多前的下午,我突然又感觉到久违的疲惫感,每一步都很艰辛。我又一次停下来,躺在路边,真的不想走了,就在这里一直躺着,一直睡下去不要醒来也好。小崔在前面估计也已经走远了,小党和强哥估计已经到了,我哪都不想去了,就想睡在这里。不知是我疲惫了,还是松懈了,身上突然消失了力量。中午吃饭时,小崔说要休息会,我没有同意,只想尽快到达,那时候,我还感觉自己充满力量。我后来戏称自己的神力被收回了,被打回了原型,就这样我艰难的完成了那一段路,回到客栈,没有吃饭,没有洗衣服洗漱,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松多到拉萨的路程,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一个人在最后。那天早上,山脚下下着雨,爬山的路上下着雪,我按照自己的速度节奏慢慢的爬,我也要学会承受这孤独,就像我说的,缘分尽了的时候,自然要分开。从出发的那一刻,我就再也没在路上见到过强哥,小党,小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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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也都在想,我为什么要来?我以为我在体会人生,磨砺心志,还是要证明什么,我的战胜自我的能力。我没有想明白,我感觉自己还是自己,内心依然脆弱,甚至更脆弱了。

川藏线上让我体会最多的就是人的聚散离合。这一路就像人生的一路,你真的不知道谁是陪伴你一生的人。也没有人会陪你到最后。珍惜现在身边一切,莫待缘尽在懊悔。在我上到米拉山口时,强哥他们已经下山了,我拍了几张照片,也下山去了。我没有那么渴望到拉萨,反而因为马上到拉萨,有一点怅然若失,我似乎还想一直骑下去。这感觉也很像人生走到终点,又有几人会欣然逝去?越是到终点,越是怀念路上的一切,有些后悔只是骑车没有多停下来看看风景,大有一种匆匆忙忙过一生的感受。所幸,在拉萨还有两个大哥在等我,也是机缘巧合,能在拉萨遇到,能在恰当的时间遇见。我到拉萨那天,赶上了黄哥生日,我的到来让他感到很开心,晚宴时,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我带着征服川藏线成绩,享受着大哥向他朋友介绍我的那份骄傲,收获了羡慕的目光。我的内心还是虚荣的,我很讨厌自己的这样虚荣心,我鄙视自己。我不敢把我懦弱说出来,若不是有强哥他们一路陪我,我一定早就放弃了。人能冷静客观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比什么都重要。我只愿真实做自己,能听从我的内心行事,不问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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