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赴朋友约,星期天一大早,我和老公就匆匆忙忙往老家赶。
约会的时间定在了晚上七点,时候还早,于是我俩决定利用这宝贵的下午时间,到先生外婆家,去看望一下两位耄耋老人。
两位老人都是很善良的人,不愿意麻烦人,尽管年事已高,仍单独居住。但毕竟都90多岁了,单独生活还是多有不便,姥姥前段时间就不小心跌倒,把腰给闪了,我婆婆这段时间正往在那儿照顾老人家。
我们到时,婆婆还有姨们正围着姥姥姥爷说话。姥姥坐在轮椅上,看起来气色还好,只是说话时常常颠三倒四,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耳朵也有些背。姥爷还好,思维很清晰。90多岁的农村老人,能有这样的状态,很不错了。这样的年龄,这样的身体,应该得益于他们一辈子的不辍劳作吧!
我的老家菏泽,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文化底蕴非常深厚,其中的堌堆文化可谓独树一帜。比较有名的堌堆就有牡丹区的安丘堌堆,曹县的安陵堌堆,郓城的肖堌堆,东明的窦堌堆,鄄城的历山堌堆等,不出名的堌堆更是数不胜数。在我小时候,就见过很多叫不上名的堌堆。可以说,每一个堌堆的背后,都封存着一段厚重的历史。
最早知道青丘堌堆是在小学时,是在一本叫做《青秋英杰》的书上看到的。讲的是抗日英雄王登伦和他领导的抗日队伍,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故事。当时年龄小,对地名的概念很模糊,总感觉故事的发生地离我很远,所谓的青丘堌堆,在我脑海中也仅仅是个词语。
结婚后,先生偶然说到,青丘堌堆就在她外婆家村东时,我吃惊的半天没合上嘴。先生又告诉我,在很早以前,堌堆上还有一个画梁雕栋、建造宏伟的大寺院,堌堆下有很多柳树,“青丘烟柳”曾是古曹州著名一景,我竟然一时错愕,以为先生在吹牛。
那年的春节,当我随着先生第一次走进青丘堌堆时,我是那样激动,先生口中仙境般的青丘堌堆就在眼前了!于是,我迫不及待跑向了它,去找寻先生口中的“青丘烟柳”,去探寻《青丘英杰》中所描述的英雄土地。及至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先生口中的胜境,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大土堆,上面杵着几间小破屋,小破屋里有几尊破败的叫不上名字的泥塑,所谓的“青丘烟柳”没看到一点儿踪影!这有什么好的呢?只不过比我记忆中的堌堆大一些!
因为如此的破败荒凉,我顿时没了兴趣,更没去注意屋里到底塑的是什么神。就连堌堆下面立着的一个石碑,也懒得仔细看。仅仅是扫了一眼,模模糊糊感觉落款好像是什么“菏泽县革命委员会”想来应该是改革开放之前立的了。
一直以来,我总是想当然的认为,这些大的土堌堆,应该是古时候某个贵族的墓地封土,堌堆的下面,则是他们的坟墓。而堌堆附近的村庄,则是他们的守墓人一代代繁衍下来的后代子孙。
亲戚们坐在一起话着家常,自然而然,话题又扯到了青丘堌堆。姨说,你们来时看到了吗?堌堆上又重新建起了大殿。大殿里供奉着很多神仙,每月初一十五来上香磕头的,人山人海,可多可多。
刚才我们路过时,还真看到了堌堆上新建的大殿。但是因为没有在意,又加上在车里面,看的不很分明。听姨这么一说,我又有了再去看一看的冲动。老公也同意,于是一拍即合,我俩又一次来到堌堆上。
大殿修成了圆形,乍一看和北京的天坛有些相似,不过比天坛小多了。
因为对堌堆的保护不力,附近村民随意取土,20年过去了,堌堆比我第一次见时小了近2/3。我们来的这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并没有上香的人。殿门是锁着的。我们透过玻璃,看到大殿里面供奉着各类神佛,既有佛祖和菩萨,也有福禄寿三清,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神仙,各路神仙都聚在了一个殿里。
中国的普通老百姓,对神的崇拜本来没有分那么细。他们拜佛祖拜观音的同时,也敬老天爷敬财神爷。无奈的时候,甚至还会敬黄大仙。只要他们感觉有法力,能耐高出他们很多的,他们都敬。
每尊神的神位前都有个很大的香炉,香灰足有半炉子深。紧挨着塑像的,是功德箱,里面堆积着一些纸币,五元、十元、百元的都有。
进不了殿门,我们只好遗憾的离开。堌堆下比原来多了很多石碑,仔细看,上面记着的是修殿的捐款人。
我一直不明白,村民们为什么要在堌堆上修大殿呢?难道是富了以后的没事找事?还是为了吸引周边的人来赶庙会,趁机赚点小钱?而且,修殿的资金中,为什么还会有部分是国家的拨款呢?但是,当我转过脸来,看到另一个石碑时,我愣住了,这里竟然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是山东省政府2013年11月公布的第四批文保单位,碑上赫然写着:春秋“葵丘会盟”旧址。
我有些不淡定了!葵丘会盟?难道,难道这儿就是当年齐桓公为称霸诸侯,召集各路诸候开峰会的地方吗?
于是赶紧打开手机查资料。
《曹南文献录·古迹考》记载,“宣公12年,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同盟于清邱。”《菏泽县志·舆地志·五》说“清邱山在县西南三十里”,《新修菏泽县志·古迹》上也说,清邱在“城西南30余里”,即宋、齐会盟处。
更重要的是,堌堆上曾发现过一记石碑,石碑上记载说:春秋鲁僖公元年,齐桓公率诸侯同盟于葵丘;宣公12年,齐人、宋人、曹人、卫人盟于清邱,清邱即蔡丘也。
这里果然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葵丘会盟”之地啊!
在这里,齐桓公达到了联合诸侯称霸中原的目的;在这里,齐桓公的霸业达到了顶峰,成就了他春秋五霸之首的梦想!我的家乡,竟然这么荣耀辉煌过!
资料上还说,从前堌堆上确实有过一座雕梁画栋、建造宏伟的大寺院,名曰“清邱寺”,堌堆上下,柳树众多,时至春夏,枝繁叶茂,“朝暮望之,郁然如烟”,更为寺庙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寺院显得更加庄严、肃穆!烧香拜佛者络绎不绝,“清邱烟柳”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当时曹州的一大美景。文人墨客们更是以此咏诗诵句,或讴歌,或感叹,发思古之幽情。清人苏毓眉在吟《曹州八景·清邱烟柳》中写的“犹是古清邱,残阳几树秋。风鸣疑鼓角,野旷思簇矛。枝瘦寒烟挂,林疏晓雾收。高台留夕阳,短草卧耕牛。”一直流传至今。
站在青丘堌堆下,我感慨颇多,李先生所言果然不虚,是我井底之蛙了。村民们修大殿,也不仅仅是为了赚俩小钱,更不是没事找事。实在是为了恢复古迹啊!看来,我又有些小人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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