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受尘
我在乡村长大,一直到十五岁初中毕业。我初中也是在一所乡村学校读书。那个时候放学回家,要走一个小时的路,青少年时期的我总是觉得把玩耍的时间浪费在赶路上划不来,难免一路上磕磕绊绊,玩够了才肯回家。
家乡最让我留念的莫过于那条窄窄的小河,蜿蜒曲折地绕过村庄、学校,连接了我所有的孩童时光。那个时候河岸还没修葺,得靠几棵大柳树抑或大榕树稳固了堤岸,所以荫凉的地方很多,而那些荫凉的树下,常常坐着几个钓鱼的村民,一般是村里和蔼的老爷子,年轻人很少做这种事,我反而是喜欢的不得了。
有记忆起,我就跟着老人钓鱼。他们有时坐上半天,也说不上一句话,我小时候性子急,总是在旁边叽叽喳喳闹着,让老爷子们很是厌烦。直到我拿起鱼竿的那天,期待鱼儿上钩的心情由不得我分心玩耍时,我这一生安静平和的性情终于尘埃落定。
我动手能力强,钓鱼的渔具都是自己做的,这些经验,大多都是别人传授。我却总是做的最好,一时间附近钓鱼的人都请我帮忙制作鱼竿,我也不推脱,慢悠悠地上山砍好了竹子,有一种被认同的幸福感。
制作鱼竿的过程我很用心。选好的竹子砍去枝丫,再用小刀把竹节修平,若是竹子弯曲得厉害,用火烤软了,掰直,冷却好,便笔直如塔。至于鱼线、浮标和铅坠,风筝线、泡沫板和螺丝帽便能凑合。最难的莫过于鱼钩,小时候没钱买鱼钩,初中之前鱼钩都是自己手工制作,唯一材料就是缝衣针。很多次都是冒着被母亲打的风险偷走,现在想起,尤觉好笑。
用缝衣针做鱼钩很考验个人手艺。针很脆,一用力就会折断,我折断好多才知道还得经过火烤这个程序。钩子一般弯成J型,虽没有倒刺,但那时小河里鱼虾太多太多,即使鱼儿脱钩,每次也能满载而归。现在要是还用此钩作钓,怕是要空手而归呦。
小时钓鱼用的是农村最常见的蚯蚓。带上锄头片刻就能挖到几十条,翻开断砖来也会看到好些蚯蚓急急地钻进泥土,你必须眼疾手快,瞅准了它的尾巴一扯,蚯蚓就从那窄窄的小孔里顺畅地扯出,但可别用太大力气,聪明的蚯蚓往往会像壁虎一般,自断身躯,那时你抓在手里的,就是半截尾巴,没了用作饵料的优势。如今钓鱼已经不需要如此,2元钱可以买到上百条,只是觉得蚯蚓质量低劣了很多,不如印象中家乡蚯蚓的浑身通红肥硕。
钓的多了、久了,全然在心里拼凑些经验来。浮漂有力下沉提竿是基础,浮漂上浮、缓慢平移提竿就是高一点的技巧。若是更难的无漂钓鱼、湍急水域作钓、精确找底之类的经验之谈就不必赘述。
作为一个钓鱼人,我却不喜欢吃鱼。也许是鱼刺太多影响口感,也许是钓鱼人的悲悯。我对于上钩的鱼,从来不像很多人一样往地上一扔,听之任之,让鱼儿渴死去。我觉得那样太残忍,所以总是带着家里的铝桶,装了大半桶水续养着它的生命,虽然它很大可能会上了餐桌,但这种欺骗自己的方式,恰好能安慰我的可耻的负罪感。而那些被刺伤了和性子急的鱼,往往都会在半个小时后死去,浑身变得通白,肚皮朝上,漂浮在水桶里。我难免有种愧疚感伤,安慰自己贪吃的鱼才有这下场呢,但我又深知这是鱼儿的天性,倘若因为天性被伤害,还真是一种不公平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