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夜晚蓝星闪耀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想这是一首送给灾难,爱情和人类的诗。

一束来自上个宇宙的光从银河系的中心冒了出来,毫无目的地朝猎户臂中某个不起眼的极小星系飞去。这个小星系的恒星刚刚变为黄色,使近一些的一颗由铁镍等元素组成的小卫星上出现了液态水,多亏了这个不多不少的温度。

那束光仍保持在上个宇宙中的速度,不过它会在这个更为广阔稀疏的宇宙中逐渐变慢,乃至同水一般蒸发掉。它不可抵挡,同幽灵一般穿过尘埃和其他的波,似乎不曾到过一般。不过这天它撞进了一颗橙色的氢氦聚变的球里,正正穿过内核,扬长而去。在这个球里的某个小粒子恰好被波撞到,这是这束光在这个宇宙中从未发生过的事,不过它才走了一点点距离。可对这个粒子的撞击却使小球内部发生了一系列的反应……



“今年七月,气温将再次突破历史新高。据专家解释,是由于太阳黑子的周期性变化导致,加上近年来温室效应的加剧,预测近三年内海平面高度将有明显的变化……”

辉把啤酒瓶盖往桌沿上挂一下,瓶盖就掉了下来,接着将酒倒进塑料杯里,喝了一小口。屋里就一个小破风扇,窗户开着,可以看见一棵桂花树。

“昨日,国家航天局发布,要推进建设国际空间站和太空实验基地,推进太空空间站扩建和完善,以保证空间站长期有人员驻守……”

辉正要仔细看新闻,门却响了。

打开门,站着一位看着五六十岁的老人。辉认识他,只是一时还想不起来。

“你好,是辉家吗?”

老人仔细看了他的脸,有些惊讶,就同辉此时的表情。

“我是。”

二人四目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老人低下头:“我想也是,你……还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这30年间,辉从来就没忘过。当年就是他在辉检查仪器时,不小心碰到了开关,加速后的粒子穿过辉的某个细胞,击碎了其一节基因片段。恰恰这一节片段造成了辉的这个细胞的变异,同癌细胞般在体内扩散。这些细胞仍同普通细胞一样工作,可却使辉患上了一种不老的病。

“自然,请进吧。”

屋里没几件家具,像刚搬来的。辉关掉电视,拿出一个杯子,倒进啤酒。

“请坐。”

老人坐下,推开了那只递杯子的手:“不了不了,我有胃病,喝不了。”

辉于是坐下,关掉电视问道:“许久不见,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眼睛却盯着他的头发。

老人不自觉地把头发往一边刨了刨:“说来话长,这次来也不方便叙旧。只是想问你,许多年前你学的东西还记着没?”

“兴许吧。”辉拿起杯子,端详着那杯啤酒里的泡泡,“你看啊,我们的人生就是其中的一个泡泡,没什么意思,就在杯子里浮着,最后被我一饮而尽。”

可杯里的泡泡真正让他想起了高能加速后的粒子。

看辉不紧不慢,老人掏出一份文件,上面写着“星环计划”。

“这是内部文件,为请你出山,我偷印了一份。”

“你呀……从来就爱搞这些……可是这计划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老人四下看了看,去关了窗户。

“放心,这一小片就住着我一个人,荒山野岭的,你怕什么?”

老人开口,严肃地看着辉:“‘星环计划’不是关键。你还记得你许多年前写的论文吗?说太阳黑子的周期变化是受到了核内的某种波动影响。”

“是啊,你们证实了?”

“嗯,你的结论是正确的。前年我检测到了太阳核内的这种波,是由一些精妙的反应引起的,美不胜言。”

“这不是关键,对吧?”

“我们一整年都在观察核内的那些波动,就像水波一样让人着迷。可有一天深夜,当我正痴迷其中时,太阳核内的波却突然发生了扰动,离奇的事就发生了。我不知道这能不能用科学解释,总而言之,太阳核内的波动加速了,只在一瞬间,聚变的速率就提升了七倍,然后很快的恢复至当初。那时,美国正午的气温突升至60度,热死了很多人。美国对外宣称,这是一次常见的厄尔尼诺事件。”

“我们很快就开始研究,七个月前,我们发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太阳在变年轻。简而言之,太阳开始坍缩了。”

“所以太阳在反方向的发生变化?太阳自诞生以来那么多年,能量向太空中耗散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会倒着变?按理来说,太阳的内部引力会变得越来越小,最后膨胀发生爆炸。这事从没听过,你见过核聚变会反着来吗?”

“我们也很奇怪,奇怪的是,核聚变仍在发生,可太阳的确在倒着变。”

“让我猜猜,你们怕到时候能源不够用了,所以搞了这个星环计划。美国那边怕早就开始了吧。”

“‘星环计划’是由联合国发起的,由中、美、俄、日、欧盟和一众国家共同组成的星环联盟主持的全人类的计划。现在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怕引起恐慌。为了建设太阳星环,每个大国都得向太空派出专家团队……”

“老邬,原来在这等我呢。你听我说,你们人类那些破事我早就不想管了。”辉看了眼老邬,“可是为了她,这是最后一次。”

“这些年你都一个人呐。”

“嗯……”



仲夏的星空总是这么美好,没有灯的操场上坐着一些情侣,或抬头仰望,或低头闲话,仿佛未来和明天很快就会到来。此时凉风袭来,让人忘记了白日的烦恼,天上的一颗星星就代表着一个梦。

在她看来,红色的星星代表着噩梦,白色的和黄色的是普通的梦,而蓝色的则一定是一个美梦。

她把这些告诉辉,二人便开心地又笑了起来。此时风吹动她的刘海,微红的脸和轻轻的呼吸声都让他太着迷了。真是可爱,那她就一定是那颗蓝星星。这一切好似做梦般,让辉感到幸福又害怕丢失。

他躺下,看着那颗极小又微弱的蓝星星。只要她在身边就很安心。

越看这蓝星就越从一众星星的背景中显现出来,可它越来越亮了,最后从天上掉了下来,砸进操场……

辉突然惊醒,舷窗外是很小的地球。

这是辉第一次上太空,飞船利用收集的暗物质高速飞行。关于航天事业发展为这般程度,辉非常惊讶。记得一百多年前,中国才有第一个国际空间站。这近乎100年间,人类早已收集了许多暗物质,并掌握了聚变技术,在一些远征的飞船上使用。早已在月背和火星上建立了封闭的生态系统,并尝试在水星上建设星环,以吸收更多的太阳能。

关于太阳的星环,在近500年内不可能做到星环联盟的目前任务是在地球和太阳之间建设站点。以水星和金星为依托,在其间一定距离放置一些角速度与地球同步的空间站,作为往来的基站和补给。

而当看到距地球最近的空间站基站后,辉为其规模而震惊。其样貌就是前人所预想的环状,三个环叠加在一起,以相同的速度绕中轴旋转,就像三个巨大的车轮,中间连着无数条辐。

在辉的眼里,它的直径比月球小不了多少。辐上几乎全盖着太阳能板,每条辐上都又有一个小小的核反应堆,但每六个月就要更换一次。

“这消耗的也太大了吧?”

老邬一直醒着:“跟太阳里的能量相比,这些都跟没有一样,人类很快就能建设星环了。”

飞船靠近空间站并开始绕其飞行,当把速度调至与空间站一样快时就申请进入港口。没一会儿,一个比飞船大的多的闸门打开,把飞船慢慢吸了进去。

“这不好操作吧?”

“停泊都完全自动化了,交给机器去。”老邬打开胶囊一般的飞行罩,深呼了一口气,“里头呆了这些天,终于能活动了。”

飞船里的13个人陆续打开罩子,泊港充满气压后,舱门自动打开了。

一阵风吹了进来,白色的天花板和白色的墙,地上是些轨道和凹槽。走进一扇门,穿过一个灰色的走廊,就进入了一个白色的大厅。从一边的窗上看到地球正慢慢移到另一边去,这时太阳出现,窗户自动变成暗灰色,似乎镀了层膜。

“这里原来是美国建的,出了那档子事后就把这里捐了出来。”老邬放低音量,“谁知道老美还私藏了什么更厉害的东西呢。”

这空间站的名字叫蓝星,寓意着地球,但是让辉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操场之夜,那个在天上闪耀的蓝星星。

辉一个没站稳,差点倒了。

“这要适应一会儿,我们去那边坐会。”那边所指边上的一些凹到墙内的座椅,墙上的一些小洞里还种着绿植,都向上生长。

他们坐下座椅,意外的柔软摸着像皮革,应该是人造革。但座椅很快适应了人的形状,并改变着自身的形状,好像里面装的是泥一样,但没有像泥一样一直让人凹陷下去。

“这座椅在地球上卖,可是天价,其实里面就全是些纤维柱,一根一根把你支起来,又不用通电,又不用耗能的玩意。”

会突然感叹这隐居的几十年里,世界变化了好多,即使是这些新奇简单的东西,也会让会感到时代的落差感。

从大厅的另一头的门里走来了三个人,领头的是个亚洲面孔,看着像东亚人。

“你们好啊,来自中国的朋友,我是金秀诚,是原联合国世界粮食安全部部长,现在是星环联盟蓝星号副站长,欢迎你们入驻蓝星。”

金秀诚个子不高,皮肤偏棕黄,长得和中国人很像,身旁一个中国姑娘在做翻译——目前还没有特别靠谱的实时翻译技术,至少不会在正式场合使用,因为害怕出现错误——这恰恰说明了副站长的重视的态度。

13个来自中国的科学家纷纷站起来,副站长与他们挨个握手。

“可惜时间匆忙,空间站又太大,无法带你们参观,就先带你们了解一下你们的工作区域吧。”

说是工作区域倒更像是空间站上的大使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可以做,只有一些和舱壁及地板一体的家具,以及可以随时调出来的有关蓝星号和太阳状态的数据,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不大的房间,刚刚的那个白大厅也包含在工作区域之内,而穿过每个人的房间门口那个公共走廊,推开尽头的门,再穿过一个灰色走廊,就又是一个白色大厅——那是俄国人的工作区域,相比之下,俄国方面只派来了六个人。穿过俄国人的区域就是另一个港口。会了解到空间站有30个这样的“大使馆”,全被安置在一半的环上,另一半环上则都是美国人的所在。由此可见,对于空间站的捐献,只是形式上的,就连副站长都是形设的,难怪新闻上说要扩建空间站。

熟悉了工作区域,金秀诚就带着另外两个人离开了,剩下13个人不知所措,就像被人关进车里的狗一样。

“搞什么,大老远跑来,什么工作都不布置……”老邬这会咳了起来,据说他有肺病。

辉独自走进一个房间,把玻璃调成遮光,就又睡下了。

老邬看着辉走进那扇门,自觉有些对不起他。隐居了这么多年,却被拉来这个地方,搅了这个桃源人的清静。

辉很快就入睡了,他感到周身暖暖的,像被裹在毛毯里。毛毯不断变大,中间空出许多黑暗的空间,当空间扩大到大厅那么大时,温度渐渐降了下来。他向后看,太阳正慢慢变小,并发出越来越纯净的蓝光,最后太阳坍缩成了黑洞,他感到身体正在被拉扯。突然间,她的身影从背后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向黑洞跌去。但在一片扭曲的空间里,她像被定格了一般,越来越慢……

辉醒来的时候,地球的西半球正面向着太阳,太阳射出白里泛黄的光,即使透过灰色的玻璃看依旧很刺眼。他坐了一会儿,门响了。

“请进。”

老邬的脸出现在门口。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老邬脸上出现那标志性的笑容。

“你坐吧。屋里有水没……”

老邬坐下,却突然不笑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当时为什么那么果断就答应了我的请求。对你来说,人类和社会已经无所谓了吧?”

“我不是说过了吗?为了我夫人。”

老邬看着辉的眼睛,辉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他从未有过的严肃。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就算了。”说罢老邬站了起来。

“老邬。”辉看着他已经苍老的脸,“这些年真的不好过,这都因为你。但我已经不恨你了。”

“嗯。”老邬点头,关门出去了。

太阳正将光芒照向大地,陆地上的人们对一切都还毫不知情。不过真到了那时候,人类还存在着吗?



大学填报志愿辉报了天体物理。而她却因为分数不够而滑档,于是去参加了招飞考试,意外通过了。

当时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在打仗,让人感觉世界大战会一触即发。当时中国的飞行员考试刚刚免去英语考核,战斗机上全换成了中文。

辉在大学四年里,只和她见过一次面,将要分别的那个晚上,他们一直在天台坐到后半夜,繁星出现,在偏远的郊区尤其闪耀。

“看啊,是我们的那颗星。”她的视力尤其好,只一眼就看到了那颗几乎没什么光芒的蓝星星。

“那颗星离我们很遥远,我们看到的只是很多很多年前的它,也许它这会已经步入中年了……”

她看着那颗星,没再说话了,也许只是在想生命的短暂吧。

生命的确是短暂的,她在一次巡航任务中与一架不明来路的飞机战斗,永远丧失了生命。

后来辉便沉迷于工作当中,将自己的生活全部置身于宇宙中,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辉忘却了她的名字,过了几年,辉和一个刚毕业来自天文台的姑娘结了婚。

结婚一年后,辉被高能粒子击中,被迫休假做了全身的检查,没检查出什么,上级要求他留院观察。

一天,他的妻子带着刚做好的红烧排骨送去,在路上被一辆皮卡撞倒,当场去世。



在空间站呆了一周,和隔壁的俄国人渐渐熟悉了起来,空间站上还特地提供了中餐。听说两个月后,联合国将完全接手这里。

辉经常睡觉,完全没有按空间站制定的坐息休息,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同行的人大部分都产生了厌烦心理,老邬作为一行的代表,极力安抚每个人的情绪。

老邬这行其实有其他的目的,就是刺探美国空间站上美国人的情报。但似乎空间站上有美国人专用的加密频道。

副站长只出现过一次,是来问大家在蓝星号上生活怎么样,有什么方面需要改进……老天,这十几个人可全都是国内的优秀科学家,竟然只问这些零琐的问题。一周时间,连一次线上会议都没开,难道联合国把这些科学家都忘了?

直到有一天,老邬在一个维修人员那里听到,蓝星号与地球的中微子通信被干扰了。因为老邬一行的行踪需要对外界保密,所以一直没跟家人联系,也就不得知通信受到干扰这件事。

维修工说故障还在排查,大家不必担心。



辉总是梦到从前。有段时间他去中东的战区做志愿者,希望以这种方式来寻求一死。

几股势力成天打来打去,城里的巡警换了一波又一波,谁都说对方是反叛势力、恐怖组织。每天城里都有人死去,或是枪战,或是自杀。

有一天城里真的开战了,枪声一直没停,街上偶尔看到一个人,又很快躲了起来。每股势力都有自己的信仰,为了它,可以不顾平民百姓的生命。炮弹、炸弹、坦克……比比皆是,小城在几个月的炮火摧残中变得残破不堪。

一个阴天,辉和一群难民躲在地下室里。他们已经两天没东西吃了。战场上介入了联合国和美国的军队,但却使小城显得更加混乱。

辉和其中的几个男人手持步枪在外围守护,让老人和妇女儿童待在角落里,不时有装甲车开过,枪声不息。

到了傍晚,辉和一个男人外出寻找食物,这是负着九死一生的风险。

商店里的食物全都抢完了,只在一家杂货铺的柜台后找到了一些饼干。

回去的路上,一辆美国的装甲车驶过。辉他们没带武器,就不会被攻击。但当他们回到避难的地下室时,发现那里的人全被炸死了。可能刚在那里发生了一场火力冲突吧,地上躺着些叛乱的士兵。



空间站的电力突然全部瘫痪了,几乎只有核聚变驱动的自转系统还在运作。只能打开备用电路使用。

通信系统还没恢复,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干扰。

检查发现空间站上许多线路都如同升华了一般,只剩下金属颗粒和粉末。也许是太阳辐射的影响——最近刚发生了一次太阳风暴。

金秀诚这几天来得很频繁,一些美国军官也来看望这些中国科学家。

老邬知道,这是美国人怀疑中国人在搞破坏。

蓝星号上的线路进行了大维修,耗时一周多,线路外的管道和舱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而坏掉的则全是输电线。

“像是某种微波造成的,在某个频度范围内,刚好使金属丝受到这种波的影响,使金属内的原子发生高频振动,产生大量热量。当然了,这只是推测,毕竟现在人类并不具有这种技术。”一个技术人员对老邬说。辉明白,他们已经确认这是一起人为的事故,或者起码有很大的可能是。

辉并不关心这些,他成天盯着太阳看,而太阳像个灯泡,安在宇宙的黑幕上,从空间站上看去,它也显得很小。辉很想见证太阳的退化,并由黄色变为蓝色。那时,太阳系就会有自己的蓝星星了。



“我喜欢晚上,也喜欢星空,要是没有太阳多好。”她躺在草坪上。

“太阳也是一颗星星呀,你我都曾来自太阳,而太阳则来自星空。”

“那么说,我们就都是星星喽。”

“是星尘。”

一颗来自太阳系外的彗星被太阳的引力捕捉,划过地球上空。

“流星诶。”她兴奋的坐起来,“许个愿吧。”

辉看着她的侧脸,等她许完愿:“彗星也是星尘。”

“是吗?那太好了!”

“为什么?”

“这样,我们也是流星了。”

辉是个不懂浪漫的人,但他知道此事不应该拆穿这个谎言。

“是的,我们也是流星。”

他们笑了起来。天哪,她怎么会不知道流星只是一种现象呢。但是这个晚上,因为这些笑声,整个宇宙都为之撒谎。



“0875遭遇敌机,请求指示……”

通讯系统失灵了。

“偏偏在这时,拉高高度!”

机枪手不断射击,她则坐在驾驶位。飞机向上绕一圈,尝试反咬敌机。

“别急,继续拉高。”

穿过云层,可以看见地平线微微弯曲的界线,远处的山峰处没有云,一只大鹰在此处飞翔。

“不能再高了。”

“还有多少油?”

“已经不够返航。”

操纵杆刚开始冻结,即便穿着厚鞋子,她也感觉不到脚的存在。

“高度12000。”

敌机又追上来了。

“拉高!”

她将飞机头拉高,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把飞机头翻过去,然后拉住操纵杆……

两架飞机对射,几乎在同时击落了对方。



老邬叫醒辉,金秀诚也站在门口。

“接到通知,今天你们需要暂时撤离。”

“去哪?”

“开普勒一号。”

开普勒一号是在建的绕日环状空间站。

“随便吧。不过,那在哪……”

老邬插话道:“别问了,我们只有今天的时间快些收拾,我们马上出发。”

只要不回地球就好。辉想。

走进飞船,慢慢离开了港口。随着飞行越来越远,只见空间站的辐上,太阳能板上,以及美国所在的玻璃上,全被喷上了各种字母和图案。

“关于空间站的捐献问题,美国那边有极端分子在抗议。”老邬解释道。

辉没有说话,空间站被喷上了各种颜色,倒像在搞一种宇宙里的街头艺术。可以看到远处有架刚飞不远的飞船,上面一定印着“莫斯科勇气号”。

随着飞船的加速,辉感到有无形的压力在身上,“蓝星”号越转越快,越转越小,像被挤成一堆。太阳的光越来越刺眼,由淡黄色变为白色,最后成为很纯净的蓝色……



她悬浮在黑色的宇宙里,手里捧着蓝色的太阳,看着辉,似乎在说:我找到我们的星星了。

宇宙中漂浮着星环的残骸。



“滴——滴——”

方格的天花板,散射着暗淡的蓝光。房间里很暗。

辉身上插着些线和管子,还带着氧气罩。辉觉得很夸张。坐起身,床头的灯自己开了。

屋里降下一个网纱质的屏幕。

老邬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一只手支着下巴,似乎在睡觉。

老邬的脸太苍老了,头顶不多的黑发点缀在也不多的银发里,发尖都有些微微发黄。

老邬慢慢睁开眼。

老邬看着辉,表情有些茫然。眼里没什么生气,眼袋极其重。

“老邬?”

老邬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又朝舷窗外看了看。

“老邬……”听起来有些失声。

老邬看回来。

“你在哪?”

“你醒了?哦,这在中国的精卫一号。”

“精卫一号……不是去开普勒吗?”

老邬眼睛睁大了些,眉头皱了起来。

“这怎么说呢。”他又笑了,“你睡了六年,感染了一种病毒,挺少见的。听我说换成别人这病能治,但你不行,因为你的细胞基因……总之。”他吸了下鼻子,“总之,你现在在北京。”

老邬小心地看着辉。他知道太空对辉一定有重要的意义。

“听我说,听我说……不回地球的话,你早就没命了。”

“我要死了吗?”

“快了。”

辉并不很惊讶:“这我知道,我还有时间吗?我说回太空。”

老邬没有回答,表情一脸沉重。

“老邬,30多年前我就该死了,就算死,让我死在太空吧。”

老邬的鼻翼动了动,翻了翻桌上的一个屏幕。

“那……明天有列班车,去浮幽号。辉……”

“老邬,这不怨你。”

老邬关掉了通话。

网纱屏上印着“量子长城”。



“你说以后我们可不可以随心所欲去宇宙旅游?”

“一定会的。”

“那我们以后要上去度假,不,我们要住在上面。那样,我可以一整天看着星空。”

可惜那天天气不好,看不到星星。

“那我以后就葬在宇宙里。”

“哎呀,净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云什么时候能散呀。”

“你先睡吧,我叫你。”



大地慢慢变小,然后看到蓝色的地平线。陆地上有很多竖直的很长的电磁发射轨道,把旅行仓送上太空。

在单独的房间里,辉想拿桌上的药品,但没有伸出手。他摸了摸脸上,怎么是湿的。心里一阵酸,感觉呼不出气来。

终于,他大声地哭了出来,捧着脸,一直一直。

                                                竹泥孟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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