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久年
第5 3章上 第5 3章下
为何睡梦正酣之际，家中门铃却响个不停，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眯出一条缝，瞧了瞧床头柜上的钟，才早上六点。
回国没几日，他时差尚未调整过来，作息也有些紊乱，此时困意仍浓。
他打了个哈欠，下了床，透过猫眼往外一瞅，竟是宋居寒。他心中顿生烦闷，打开房门，隔着防盗门望着宋居寒：“你这么早来作甚？”
“给你送早餐。”宋居寒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笑容明艳动人。
“你放门口吧，我睡醒再吃。”
宋居寒瞪着他：“我大清早起来，赶通告前给你买早餐送来，你连请我进去喝口水都不肯？”
“不，要不你带走吧。”何故说着便要关门。
“何故！”宋居寒捶了下防盗门，“你有没有良心啊！给我开门。”
“你不是来送早餐的吗，进来干嘛？”
“我想……”宋居寒气呼呼地说道，“我想抱抱你。”
何故猛地甩上了门。
刚转身走了两步，他就听到钥匙开锁的声响，他闭上眼，深吸几口气，才将那股想怒吼的冲动抑制住。
宋居寒推开门走了进来：“本不想让你知晓我有钥匙的。”何故眯起双眸：“你何时拿走的？”他隐约记得有一副备用钥匙放在鞋柜上，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你走之前。”宋居寒将早餐搁在茶几上，“我也没吃呢，小松在楼下等我，我仅有十五分钟，咱们一起吃个早饭吧。”
“把钥匙给我。”
“不给。”宋居寒顺势把钥匙揣进兜里，“除非你陪我吃早饭。”
何故平复了一番情绪：“我去刷牙。”
“快些啊，我只有十五分钟。”
何故刷完牙出来，宋居寒已将两份早餐整齐地摆在桌上，正热切地望着他，犹如等待投喂的猫。
何故走了过去。
“看，米粉，我晓得你喜爱吃汤面、汤粉这类早餐。”宋居寒笑着看他，“这个我没记错吧。”
何故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那米粉热气腾腾，骨汤浓郁，瘦肉带着蒜香，美味至极。
“我今日去录制一个慈善活动，要进山一周，为贫困山区的学校募捐，虽是善举，可这一周都见不到你了，你别到处乱跑啊。”
何故未作声。
“我家楼下那家卖蟹黄小馄饨的，最近又推出了鱼皮馄饨和乌鸡馄饨，我还没尝，我等着和你一同试试。”何故只管低头吃着粉。
“这次去的地方，特产是山核桃，你喜欢吃山核桃吗？”宋居寒等了许久，却不见回应，他吁出一口气，扔下筷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皱眉盯着何故。
何故仍旧毫无反应，吃完后，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而后终于抬头看向宋居寒，并伸出手：“把钥匙给我。” 宋居寒烦躁地猛踹了一下桌子腿：“不给，你去报警好了。”
何故心想，换把锁就行，随即起身准备回卧室。
宋居寒突然站直了身子：“为了赶来见你，我一晚上就睡了两个小时，你竟然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何故神色平淡：“那与我有何干系。”
“你！”宋居寒气得握紧了拳头。
“还记得两年前，你在我那过夜，大半夜的，非嚷着要吃芝士蛋糕，那次你可还记得？”
宋居寒愣了愣，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回避。
“我在腊月里出去跑了三个小时，才找到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蛋糕店，回来时，发现走得匆忙，忘了带钥匙，按门铃你没开，我就在车里蜷缩到天亮，等你睡醒，又嫌蛋糕甜腻，不吃了。”何故表情毫无波动，“其实你睡觉没那么沉吧，只是懒得起来，对吧？”
宋居寒低下了头，无言以答。
“像这类事情，数不胜数，我举例并非要让你愧疚，只是想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做不来讨好他人之事，也受不了委屈，就别勉强了，你不舒坦，我也不自在。”
宋居寒小声说道：“我从前，对你真的很差，是吗？”
“差。”何故坦然道，“但也无所谓，你没有对我好的义务。”宋居寒的心像是被揪住了，疼得厉害，他宁愿何故将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也好过这般风轻云淡地数落他的不是，令他难受不已，他焦虑地说：“我不太会照顾人，但我愿意学，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我没兴趣。”何故道，“钥匙随你处置，我会换锁的。”
宋居寒拿出钥匙，轻轻放在餐桌上，委屈地瞅着何故。
何故走过去拿起了钥匙。
宋居寒趁机猛地抱住了他，轻声道：“别挣开，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何故的目光越过他，失神地望着洁白的墙面。
“何故，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宋居寒小声说，“从你离开至今，快四个月了，我没碰过任何人，我如今看他们都觉得倒胃口，我只想要你。但我……不会强迫你的。”
何故轻声嘲讽：“难为你了。”宋居寒假作未闻，在何故脖子上重重亲了一口：“等我回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生怕自己哪怕回头看上一眼，就舍不得离开了。
他并非无法忍受短短几日的分别，只是一旦看不到何故，他就满心恐慌，何故当时悄无声息地离开，已经在他心上狠狠扎了几刀，那段时间他茶饭不思、每天都被一种狂躁、悲愤至极的情绪笼罩，他实在承受不住更多了。
宋居寒走后，何故缓缓在沙发上坐下，许久，才长吁出一口气。
冯峥果真如自己所言，开始“追”起了何故。 何故尽量回避他的电话与信息，然而却难以抵挡他现身自家楼下，只得无奈应允与他去用餐。
第53章下
何故深感尴尬，这种尴尬远远超出他与冯峥之间那微妙的过往，成为他不愿与之接触的首要缘由。毕竟，他认为自己这样一个年近三十、沉闷无趣的理工男，实在不适合被追求。
“被追求”理应是女孩子享受的待遇，或者至少是庄捷予那般浮华绚烂的小男孩能享受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着实别扭。
但冯峥显然不这么看，他出身优渥，一举一动皆优雅得体，做任何事都让人觉得顺理成章。他并未刻意耍什么手段，只是对何故投注了令人无法忽视的专注与好感。
二人去吃了顿午饭，谈论了一些工作方面的事宜，颇为投机。他们曾经是极好的朋友，要找寻共同话题并非难事。
用餐结束，冯峥表示要带何故前往一个特别之处。
何故略感好奇，直至车拐进一条熟悉的道路，他才忆起，那是他和冯峥曾经去过的水族馆。
何故透过车窗望着不远处的建筑：“未曾想到这里仍在营业。”
“嗯，不过已经有些难以维持，如果此刻不来瞧瞧，或许明年就不存在了。”何故颇有些感慨。遥想当年，这个水族馆是市里最新颖有名的场所之一，那时情侣约会若不来此地，简直匪夷所思。可如今已有更多新奇有趣的事物吸引了观众的目光，它也就逐渐衰落了。
二人走进水族馆，一位中年男子正在等着他们，何故认出了他，正是当年为他们讲解的教授。
“陈教授。”何故连忙伸出手，“好久不见。”他向来对知识分子怀有极高的敬重。
“啊，小何，真没料到你们还会来。”陈教授笑着说道，“你们来得正巧，这水族馆已连续亏损两年，往后就要转向科研方面了，会限制对外开放。”
“我们很喜欢这儿，无论如何都要再来瞧瞧。”冯峥笑着回应，“我们初次来这儿，是您给讲解的，这最后一回，也劳烦您了。”
“不劳烦不劳烦，我都退休了闲着无事，出来走走倒也不错。”
何故瞧了冯峥一眼，发觉冯峥也正含着笑看向他，瞬间内心有所触动。
他明白冯峥的意图，而且冯峥达成所愿了，他的确忆起了他们曾经的青春岁月，也忆起了自己曾经有多么珍视这个朋友。
陈教授精力充沛，领着他们在水族馆里参观并讲解。今日几乎无人光顾，仿佛整个水族馆都归他们所有。置身于那湛蓝的世界中，使人的心也变得宁静。
何故忍不住和冯峥畅谈了许多。一直积压在心头的那层隔阂，也消散了许多。平心而论，冯峥虽然当年对他有所隐瞒，但在其他事情上，一直对他不错，身为男子，应当有一定的胸怀，他也是时候放下对冯峥的埋怨了。
参观完水族馆，两人又在相同的饭店、相同的水族包厢里享用了一顿饭。
何故想起当日正是他要去参加宋居寒的见面会，却被冯峥临时叫来，在吃饭的时候，他心里还一直想着宋居寒。
七年过去，地点未变，人却已大不相同。
冯峥回忆了诸多当年的事，唯独避开了宋居寒这个人，何故自然也不会提及，于是两人之间的氛围颇为良好。
吃完饭，冯峥将何故送回家，何故望着他，坦率地说：“冯峥，我今日想起了许多过往之事，说实话，我挺高兴的，过去的我已经放下了，不过放下归放下，我依旧只能接纳你作为我的朋友。”
冯峥笑了：“我就欣赏你这般直爽，但我还有足够的耐心，慢慢来吧。”
何故无奈地看着他。
冯峥伸出手，何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冯峥眼中掠过一丝失落，最终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回去休息吧，改日再见。”
何故也略显尴尬，只好点了点头。
望着冯峥的车离去，何故感到异常疲倦，突然萌生出一种躲进大山、不见任何人的冲动。 人与人之间的接触甚是麻烦，一旦涉及感情，或许就会历经世间种种、承受毁灭性的重创。
猴子历经几千万年进化成人，究竟图啥，他宁愿自己仍是一只猴子。
冯峥果真如他所言，极具耐心，每日电话、信息纷至沓来，隔三岔五便来找何故，以一种稍显紧迫却并不令人反感的频率，“追逐着”何故。
何故多次推脱，然而碍于情面，总有避无可避之时，他只能权当有个人陪自己吃吃饭、聊聊天，反正只要自己不回应，冯峥迟早会知难而退。
这一日，二人一同看完电影，冯峥送何故回家。
他们所看的是一部科幻片，途中聊起了火箭推进器，针对某个话题展开争论，一时谈兴大发，何故竟有些不舍得下车上楼，二人便在车里继续交流。
就在此刻，前车灯骤然暗了一下，一个身影出现在两人跟前。
何故愣了愣，虽说车灯造成的背光将那人的面容隐匿于光影之中，但他还是凭借那熟悉且高大的身形，判断出来者是宋居寒。
冯峥显然也认出了，他目光一黯，熄灭了车灯，抱臂看向宋居寒。
宋居寒面色阴沉，狠狠地瞪了何故一眼，而后对冯峥道：“滚下来。”
何故察觉宋居寒又要失控，刚欲阻拦，冯峥已打开车门下车，何故也只得跟着下车。
宋居寒冷声说道：“你能不能要点颜面，难道你在我们之间的搅和还不够？”冯峥讥笑道：“你和何故已然分开，何来‘之间’之说？我们原本就是朋友，如今究竟是你在搅和，还是我在搅和。”
宋居寒猛地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冯峥的衣领，凶巴巴地说：“离我的人远点。”
冯峥笑了笑：“何故并非你的人，从前不是，当下更不是，该远离他的是你，纠缠他人太失身份了。”
“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算哪根葱，何故从来就和你毫无瓜葛！”
何故原以为宋居寒会率先动手，未曾想竟是冯峥率先挥出了拳头。
宋居寒偏头避开，冯峥又一脚踹向他的腿，他转身回击，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何故感到极度厌烦。他关上车门，冷冰冰地说：“你们慢慢打，晚安。”
两人都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