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顾北川电话的那天，是个下雨天，苏海记得，那天的雨下的很大，豆大的雨滴啪啪的打在玻璃上，她拿着手机站在走廊最偏僻的一角，接听
“喂”苏海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耳筒里传出的回声，带着微微的颤抖和雨滴的声音，她说：“下雨了。”
“苏苏，你知道阿锦在哪里吗？”电话里他的声音传来不同以往的沉稳
苏海摇了摇头，摇了摇头。
“苏苏，你在听吗？”
“不知道。”苏海听见自己说。“我不知道，怎么了？”
“你也不知道啊，那算了，阿素呢？我打她电话打不通，你能让阿素接个电话吗？”
“好。”
苏海走到宿舍叫醒在床上的阿素，把电话给她，阿素睡的迷迷糊糊的问了句：“谁啊。”
“顾大哥。”
然后阿素就拿着电话出去了。
雨下的还是很大，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咚咚的让人害怕，苏海看着窗外久久的发起呆来，直到阿素回来，手机还给她对着窗外说了一句：“程依锦真混蛋。”
“怎么了？”
“程依锦不是跟顾大哥分手了吗？我还以为她是怎么处理好自己的问题呢？敢情就是躲着不见啊，她说分手之后手机就关机了，这个女人，我打她手机都打不通。”
苏海没说话，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只有雨声
“我知道她住的地方，苏苏你明天陪我去找她一下，再怎么样也得跟人说清楚啊，这样算什么嘛。”
“好。”
第二天，天气很好，下过雨的天空像是被水洗了一样蓝的透澈，苏海跟着阿素转了两趟公交才来到程依锦的信处，可是她已经搬家了，阿素一边按着电梯一边骂：“混蛋，程依锦这个混蛋。”然后，电梯门开，苏海再一次见到了顾北川
苏海有种想捂住口的冲动，可是她控制住了自己，双手紧紧相握，才几天不见而已，那个年轻的男孩变化已经这么大了
他的胡须已经开始长出来了，脸色有些憔悴，白衬衫有些泛黄，黑色的裤子有很多的泥土，灰色的鞋子很脏，他蹲坐在电梯不远处，像极了乞丐，是的乞丐
“顾大哥。”阿素跑过去叫他
“阿素。”他看着阿素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
苏海走的很慢，她用左手死死拽着右手，不让自己哭出来，阿素把他扶起来在附近的宾馆开了一个房间，苏海去附近的店里给他买了两身干净的衣服和鞋子还有饭菜，她回到宾馆的时候，房间很安静，安静的她一进去就能感觉到那种失落、悲伤、颓废的气息。阿素对她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她把衣服整好，放进浴室，水温调好，拉过他，用了她这辈子最冷的口气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只要不是生死的事，饭还是要吃的，觉还是要睡的，衣服还是要干干净净的才好。”
她的声音过后，房间又安静了下来，很安静，还有很强烈的目光看着她，苏海继续推他说：“洗洗吧，这样，像极了……”
过了一会，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的响起，阿素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拉过苏海说：“果然是学霸，处理事情来厉害了。”
苏海没说话，开始烧水
阿素说：“可是现在怎么办呢？顾大哥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我们要怎么安慰他才好。”
苏海还是没说话，开始找杯子
阿素说：“你到是说话呀，怎么办怎么办？”
苏海终于抬起头来，看了看她，摇了摇头说，我没谈过恋爱
水烧开了，苏海用杯子盛好，顾北川从浴室走出来，白色的T恤加运动裤，很清爽
“谢谢，衣服很合身。”顾北川说
“哇，好帅哦，真的很合身耶，真想不到苏苏你竟然这么会买衣服。”阿素似乎在试图调节着气氛，只是看来效果不大
顾北川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坐了下来
苏海也没说话，只是把饭往顾北川的面前推了推
“我不饿。”顾北川说
“少吃点吧。”阿素说
“今天真是对不起哦，好丢脸哦，让你们看到这样的我。”顾北川显得有些尴尬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菜，我觉得好像味道不对。”苏海把一块排骨夹进顾北川的碗里。
“是嘛，我来尝尝。”阿素顺势夹了一块排骨到嘴里。“没有啊，我觉得挺好吃的呀。当然好像比我们学校的是差了点。顾大哥，你觉得呢？”
顾北川咬了一口排骨，说：“好像不够甜。”
“这还不够甜啊，再甜就要腻死了。”
“个人口味而已，我觉得不够甜。”苏海看着顾北川吃了两口米饭，放下心来。
“哦，忘了，你们那里的人口味本身就偏甜，来，顾大哥，你是喜欢吃素嘛，吃吃这个青菜也蛮不错的。”
“谢谢。”
那天，顾北川只吃了半碗饭，一块排骨和一点青菜，苏海吃了一碗米饭，一碟青菜，半份排骨，这一次她没有再吐。
那一天傍晚，顾北川就离开了，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海和阿素刚刚准备去图书馆。
他在电话那天说了些什么，苏海不知道，只是听见阿素说了几句。
“嗯，好，我知道，我会的。你也是。常联系。”
阿素挂了电话，似乎感慨很深的样子，挽着苏海说：“我吓坏了。”
苏海没说话，她知道阿素还有下一句。
“那天我看到顾大哥变成那个样子，我一下子真的没有认出来，我真是吓到了，都怪程依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哎呀，气死我了。”
“喂，苏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阿素拿掉苏海耳朵上的耳机。
苏海把耳机拿过来，轻声的说：“听到了。”
“那你说我们能做点什么呢。”
“依锦姐不是说了吗？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会处理好的，我们，可能什么都做不了吧。”
“哎。”阿素又抢过她的耳机放在自己的耳朵上说：“你在听什么啊。”
阿素拿掉耳机说：“怎么又是法条，天啊，苏苏，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耶，你干嘛突然转去法律专业啊，那么辛苦那么难，而且你是中间转的，要跟上很辛苦的。”
“我喜欢律师啊。”苏海说。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八十二条规定公安机关对于现行犯或者重大嫌疑分子，如果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先行拘留：
（一）正在预备犯罪、实行犯罪或者在犯罪后即时被发觉的；
（二）被害人或才在场亲眼看见的人指认他犯罪的；
（三）在身边或者住处发现有犯罪证据的；
（四）犯罪后企图自杀、逃跑或者在逃的；
（五）有毁灭、伪造证据或者串供可能的；
（六）不讲真实姓名、住址，身份不明的；
（七）有流窜作案、多次作案、结伙作案重大嫌疑的。
那一天晚上，苏海彻底失眠了，她独自坐在床上抱着自己，右手抵在心口处，心跳动的厉害，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不能出声只能死死的用牙齿咬住嘴唇，那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心疼的感觉，心疼到哭都能牵动着心口隐隐的疼
那个周末，苏海转了三趟车终于来到了开发区，很安静，空气却很好，太阳很大，她撑着伞坐在树下看着大门处，发起呆来，程依锦是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回来的，她牵着男朋友的手，满脸的笑容，看样子过的很幸福，她看见苏海明显一惊，走过来说：“苏苏，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汗水湿透的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脸上油油的，头发也晒的有些枯燥，看起来确实有些狼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来了很久吗？”她拉过苏海。“走，先去我家洗个澡，换个衣服。”
“前几天。”苏海听见自己说：“那个，顾大哥来找你了，你以前住的地方。”
“呃。”
“他不怎么好。”
“哦。”
“你电话换了吗？”苏海拿出手机说：“好像都打不通，不在服务区了。”
“我手机前些日子坏了，卡一直拿不出来，我就换了一张临时卡了。”
“姐姐。”苏海听见自己说，她努力控制自己声音正常一点再正常一点。“你为什么要分手啊。”
“苏苏，有些东西我跟你说不清楚，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这是我的选择。”
“嗯。”她看了看程依锦说：“那天气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苏海回过身往前走着，程依锦没叫她，她再次回过身的时候，程依锦还在原地没动，好像知道她会回头，她会重新走到她面前一样。
“姐姐。”苏海说
“这么辛苦的找到我，什么事呢？从认识你起你就比阿素稳重，说吧，找姐姐是什么事。”程依锦看着她，眼睛里的光芒让人害怕。“为了小北？”
“那个，顾大哥好像挺不好的，阿素说，那天去找你他状态很差，依锦姐，我知道你有你的选择，你们的事情我们也不能说什么，但，如果你真的选择好了，要结婚了，能不能给他打个电话说清楚一下呢，好聚好散，不是更好吗？”
“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哦。”
“苏苏。”程依锦看着她：“你喜欢他。”
你喜欢他，程依锦用的是肯定句
苏海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程依锦，本能的想反驳，可是那个不字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程依锦是何等的聪明，也许数学她比不上苏海，英文比不上阿素，可是论爱情，她做她们的导师都绰绰有余了，反驳又有什么用呢？
“跟我上去洗个澡吧，等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我很珍惜我和小北之间的缘分，也很珍惜和你之间的缘份，希望你们都好。”
苏海看了看程依锦，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却逃不开她的手。
程依锦家里很大，欧美式的装修，程依锦说这是他男朋友的房子，她之前的房子因为房租到期了就搬到这里来了，他们的婚期已经定好了，就在下个月的月底，因为她男朋友马上就要去加拿大出差一年，所以想在出差之前把婚事办完，而且他们结婚之前，她也会跟她男朋友去加拿 大生活。苏海看了一下四周，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刚刚明明看到她男朋友和她一起回来的，此刻却不见人影了。
苏海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是未能说出口
苏海在程依锦的家里洗了个澡，程依锦给了一套她自己的衣服给苏海穿，是件白色的连衣裙，可能是因为身高的原因，对于苏海来说这条裙子真的是长裙，它太长了，到了脚踝，但程依锦却说很配她，很好看。
程依锦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头，微笑着说：“女孩子啊，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爱自己，苏苏，头发长了，越来越漂亮了。”
苏海洗完澡，洗完头，吹干头发，程依锦给她做了一碗小米粥，喝完之后，程依锦就送她回学校了，至始至终关于顾北川，他们都没在说什么，苏海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开车的程依锦，她的头发是波浪卷，她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连衣裙，她涂了淡红色的口红，她淡定的接受了自己眼里的妹妹喜欢上了自己前男友的事实，她淡定的摸了摸她的头说：“女孩子啊，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爱自己。”
那是第一次，苏海觉得，原来一个人的年龄和年龄真的有很大差异的
阿素眼里成熟稳重的苏海在程依锦面前却像一个被看透的孩子一样不知所措无言以对
回宿舍的时候阿素还没睡，看见她一脸着急：“你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了，手机怎么打不通啊。”
苏海拿过手机抱歉的说：“对不起，手机没电了，我今天迷路了。”
“你去哪里了，迷路了。”
“我也不知道我去哪里了。”
“呃……”
“阿素，对不起哦。”苏海抱着阿素抱歉的说道
“没关系，以后要记得手机充满电，带上充电宝啦，迷路了还可以导航，你一向都聪明怎么突然这么迷糊了。”
“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