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梦,犹如高崖悬瀑,自最高处起此去一日日见颓,途见两旁山花烂漫,绿草如茵,近处炊烟依依,远处山如远黛,若欣喜想要停留,却是不可能的。美好的事情总在一瞬消逝,不可追寻,这世间的很多美好,往往昙花一现。
但是这世上,总有人试图改变这些规则,留住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人,事,物,甚至是情。也总有人,为了这个愿望,凭借自己的身份、地位、权势,自私的掠夺、践踏、欺辱弱小者的一切。
魅姬便是其中之一,她是曲幽谷的主人,也是这座密林里至高无上的君王。她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妖怪,美人总是自负的,她就像自己名字一样,既魅惑,又无情。
如囚歌所说,靠近曲幽谷的所有生灵,都会被林中的古树所俘,转而投送到魅姬的地宫。但是比起直接处死他们,魅姬更享受玩弄他们的过程,当那些处于弱势的人、妖、精、怪,跪在她的脚下祈求她饶恕时,她总会昂起她高贵而美丽的头颅,语言淡漠疏离:“如此,你们便留下一个人,其他人俱离去吧!”
魅姬享受那些玩物在她手中挣扎的样子,就像一只只细小的蚂蚁,俱是徒劳。一开始那些人都是声泪涕下的祈求她,说是如何情深义重云云,但最后都为了生路丑态百出,将对方置于烈火之上,就像一处小丑戏一般——这样的人,魅姬是不屑想用的,他们的归宿只会成为她旗下小妖的一顿美餐。
另一种人,才是魅姬等待已久的绝佳食物,比如囚歌,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甘愿牺牲自己换去对方生命的人。他们的脑海中全是和同行者息息相关的美好的回忆和片段,他们的情感是炙热的、单纯的、不计回报的,他们赴死的心是自然而然的,这样的人,才会成为魅姬的选择。他们的精气至纯,能够维持她的容颜不改,他们的故事炙热新鲜,能够温暖她的冰冷灵魂。
她活了一千年,着实是太寂寞了。
满是古树幽藤的曲幽谷,就像一层天然的屏障,将黄桑古国包围在最中心的心腹地带,也将曲幽谷和其他地方生生隔离开来,魅姬作为这座古国的守护者,阻止那些外来者,是她唯一的工作。
两只小妖将孔子瑾带进堂来,又转身掩上了门。透过火红的纬缦,孔子瑾见那层层薄纱背后的白玉床上横躺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虽然看不见她的容貌,但是影影绰绰间仍可看出一定是个绝世美人。
魅姬看他走进堂来,伸手拨开了一侧纬缦,露出了一张极其妩媚的脸,魅姬朝他一笑,露出了两只甜甜的酒窝,她眉眼弯弯,若在他处遇见,断不会以为她的妖怪。孔子瑾见她肤如凝脂,面色如雪,身形高挑,纤腰一握,的确是婷婷袅袅不可方物。孔子瑾想到她的容颜不知是吸食了多少人的精气得以维持,不由一阵反胃,眼前的美女再好看,也不过是女鬼画皮一张。
“扣扣扣”三声轻响,魅姬用手指轻轻扣了扣自己的玉床沿,又望望孔子瑾,示意他走进帐中与自己说话,她一双眼眸犹如碧水深潭,似有说不尽的万种风情,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令人不敢直视。孔子瑾见她引诱自己,想来是她素来的招数,全然不为所动,只定定地站在原处。
“怎么,我不够貌美吗?”魅姬见他不为所动,又朝他妩媚一笑,懒懒的靠在床沿之前,风情万种道:“与你同行的丫头已经离开,她已经背弃你们同生共死的诺言,如今我这曲幽谷万事万物应有俱有,堪称极乐之地,若我留你在此于我厮守一生,你当如何?”
刚才来时,孔子瑾便偷偷用昆仑镜查看了魅姬的来历,她素来以此行径离间同行者的感情,以此分崩离析来人的心态,若自己此刻入了她的圈套,就会被她所施的极乐幻境所困,永远囚与幻境之中,在神志极其恍惚中被她吸食精气,化为一摊白骨。
人之极乐,不过是心中所求所望。久旱甘露,他乡故知,洞房花烛,金榜题名。世人庸碌一世,所求不过是如此,亲情、友情、爱情,金钱、名利、欲望,只要是人,必有漏洞,魅姬正是利用人性的漏洞,让自己的猎物心甘情愿地沉溺幻境,从而力竭而死。
要想绝地求生,只能反其道行之。于是孔子瑾淡淡一笑,反问她:“你在曲幽谷幽居数千年,所见之人都是摄于你淫威之人,不是仆从便是囚徒,他们又怎么会跟你说实话呢!你虽貌美,却也不过是中人之姿,若要我舍弃外界的所有与你共度余生 不如自己杀了我罢。”
“噢?”魅姬闻言从玉床之中站起身来,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少年,眉头一皱道:“你不是囚歌?”
“我自然不是囚歌,我尚且瞧不上你,囚歌心中已经有了舞乐姑娘,生命皆可为她抛弃,由怎么会愿意与你在此生活呢?”孔子瑾不理会她,径直坐在堂中,又取出自己贴身处的昆仑镜擦拭起来。
魅姬自恃貌美,在曲幽谷中又从未有人忤逆过她,不想这孔子瑾却对自己视若无睹,还大放厥词说自己是井底之蛙,不过中人之姿,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又想到这小子不过是激将法惹怒自己,不觉又笑道:“我虽未离开过此地,却也见过来来往往众多人,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我也见过外边的世界。在这世上,我还未见过比我更为美貌的女子。”
孔子瑾见她果然十分介意自己的容貌,或许可以以此作为契机为自己争夺时间,便假意沉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天下女子只论容貌,我四师姐颜宁姿容无双艳冠绝仑,当属世上第一。若算上才情品性,青城顾家有一位青萝小姐,清幽如兰,是世间少有的女子。”
谈起顾青萝,孔子瑾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暖意,“她们都是极好的女子,即便是被你放走于我同行的素七,也有心地善良的时刻,她们比起你来,自然是貌美许多。”顿了顿又道:“我这里有一面昆仑镜,可知世事万千,你若不信,大可一看。”
“昆仑镜?”谁知魅姬一听说昆仑镜,整个人神色大变,一把扯过孔子瑾来,开始撕扯他的衣襟,孔子瑾冷不防被她一拉,整个人不做防备,衣服被她扯开一半,露出半个胸膛。“哎!放手啊!牛不喝水硬按头啊!你还霸王硬上弓不成!”孔子瑾连忙把她推开一旁,重新穿好自己的衣服,等他收拾完毕抬眼一看时,正对上了魅姬一双流泪不止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