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父亲的控诉

很多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我总是推脱自己太忙了，没时间回家。其实是自己还没有能力去面对那个“家”。说到这里，可能会有人觉得有家暴什么的，其实父亲母亲对我很好，回家就是好吃懒地做一条咸鱼，什么也不用操心。但是“家”就是缺少爱，没有办法去爱，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能力去爱人。弟弟曾说过，他一直想要逃离那个“家”，搬出来住，但是又得照顾爷爷，不能那样做。我比他好一些，远离了那个“家”，没有人可以管我了。

我是含着眼泪在敲这些文字的，因为一想到父亲，我就很心痛，很长时间都不能面对他，也不给他打电话。每次的电话我们都不欢而散，电话后我都得缓好几天才能平复自己，每次回家，总是会压抑着自己，离开家的好几个月，我才能进入正常的生活。我和弟弟同样在一个家里，面对同样的事情，他却可以释然，我却紧紧抓着不放，也许是从小太多愁善感，心被刺痛，没办法自愈，反而是一直在压抑，在流脓发炎，变成无法愈合的伤口，随时都会溃烂。

这次的写作课中，讲的范例是一对父子的信，儿子的信里有对父亲的埋怨，也有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宇宙的追问。而在听到父亲对儿子的回信时，我就抑制不住自己，大哭起来，感觉这个父亲的话仿佛也正在疗愈自己，像自己的父亲在承认自己的错误。

想起初中的时候，自己曾经也写过一封信给自己的父亲，在信中自己就提到以后想要做文化方面的工作，传承文化，将传统文化传播到世界去。你不但没有支持我，反而是大声训斥，还在家人面前用嘲讽的语气来读我的信。现在一想到你不屑的样子，我的心就被刀又插了一下，你总说我太理想化了，要现实一些。你的所谓现实就是各种的不择手段，各种的算计，我真的做不来。但你却是成功的将我潜移默化了，经典里学到的东西，和你让我做的事情，这两股相反的力量在拉扯着我，偶尔做了你所谓“正确”的事，却离自己越来越远。本来我就很适合做文化，但是却在追逐利益这条路上偏离了好几年。

当你高兴的时候，总是在家里听到夸自己的话，让我选择了艺术专业，才能上本科，让弟弟当兵，他的工作才能被安置在局里。一说到这里，就滔滔不绝，陈腔滥调，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当你不高兴的时候，就大声骂这个，骂那个，像个野兽一样，到处咆哮，不受控制。

小时候对父亲的记忆就是咆哮，和身边所有的人都在起争执。跟妈妈吵架，跟爷爷奶奶闹脾气，动不动就摔东西，跟兄弟们争房子和家产，每次不是闹到警察局，就是法院。家里经常打架，是打群架，家门口总是推推搡搡地围着一堆邻居在劝架，更多的是在看笑话。从门口打到街道，都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我经常很蒙，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架，更不清楚到底谁和谁在打架，心里想，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我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在这家里，因为我不会骂人打架，只会在屋里看书画画。反而是几个不怎么读书的堂弟堂妹比我会骂人打架。也许父亲是在跟其他兄弟较量的过程中，学会了骂人，然后越演越烈，最后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变成了伤害身边人的咆哮“暴君”。

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在自己的屋里画画，你很生气地掀帘子进来，什么也不说，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还来不及反应，你就一脚踹翻了我的画架，嘴里说着“画这些有什么用”，然后就又去街上骂骂咧咧了。我真的被吓到了，久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湿了，才用纸擦自己的眼泪。那时的我真的搞不懂，我都那么乖了，不去花钱出去玩，只在家里看书学习画画，好好考试，这样也逃离不了你的咒骂。而我又是那么懦弱，只会自己躲起来哭，什么也做不了。每天充满着恐惧，只想毕业以后逃离这个“家”。后来我真的离开了，并且很少回家。

为什么和我眼中的父亲，和别人扣中的父亲，不是一个样子。父亲曾经也是踌躇满志，但是被生活改变得面目全非。

听邻居说，父亲母亲的爱情故事，他们是高中同学，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习委员，一个家住西头，一个家住东头，每次都要在村里转几个来回，你送送我，我送送你，还真的很浪漫。渐渐的，父亲母亲经常吵架，不说话，小时候我经常劝母亲跟父亲离婚，因为母亲可以找个更心疼自己的老公，我总觉得父亲对母亲不好，一点也不在乎。

听母亲说，父亲刚结婚的时候，也特别勤快，什么也做，洗衣服做饭，还因为照顾奶奶的病，而放弃了复读的机会。父亲那么孝顺勤快，怎么变成了家里好吃懒做、脾气巨烂的“暴君”。也许是自己出生太晚，没看到曾经的父亲，只遇到咆哮的父亲。

想到这里，我真的比父亲要幸运的多，虽然小时候他打击了我的文化理想，但是我并没有放弃，而是每天都在积累，因为经典对我的影响更多。父亲心情好的状态下，一家人看电视的时候，就给我和弟弟讲历史、军事、玄学，正是因为日常父亲的引导，才让我对经典很痴迷。每次遇到生活中的考验，都是经典在帮我做选择。当自己一个人在北京，遇到很多挫折，才明白父亲当时的压力和难处，生活真的很不容易，而且有很多的不公平。

毕业以后，在大公司工作了几年，算是对父亲的期望有所交代，让他有些面子。他总是在高中同学面前炫耀，只有自己的女儿上的大学本科，我只是他炫耀的砝码。大公司的工作也让他跟邻居间有谈资，我觉得自己已经做够了。正好遇到自己志同道合的一群人，一起打造理想的圈子，我就任性地选择离职，虽然赚得很少，但我知道理想是用来追求的，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生活淹没，不会变成像父亲那样的人。

对父亲是有怨，更多的是惋惜。他一直想要我先赚钱，再去追逐理想什么的，但是我却一直背道而行。因为我总在想，父亲为什么总是盯着别人的问题，而不看看自己的问题呢。浪费那么多年在无休止的争吵与怨恨中，消磨自己，他那么有能力，完全可以开辟自己的一番天地，一跟他提这些，他就在回避，在转移话题。当一个人不愿意面对的时候，谁也叫不醒。

三十岁的我，终于内心有力量了，不再以父亲的标准来看待自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发挥自己的价值，通过文化去帮助更多的人。我想用自己未来的成就，告诉父亲，钱很重要，但不应该成为人生目标，人生需要通过帮助更多的人，来实现价值，钱自然也会流到自己身边。钱不是追来的，是吸引过来的。只想父亲晚年可以消除自己的戾气，好好对待身边的人。

我也会慢慢成长，脱离原生家庭对我的影响，组建一个有“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