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东红
这个清明,春雨淅沥。雨打松柏瑟瑟作响,好似苍天垂泪时的啜泣。
娇艳的映山红在山坳间,一丛丛,一簇簇,执拗地开着,将这片寂静的山岗点缀得热闹靓丽。也许是知道你生前酷爱浪漫,这些野花也不忍让你独自寂寥,以属于自己的绚丽扮靓你栖身的青山坟茔。
只是春雨绵绵,白雾迷离,看着这绚丽春景,更显芳草凄凄。此时此刻,你在青松翠柏之间,看着这山花浪漫,望着水墨徽州一幢幢白墙黑瓦的楼宇,看着游人如织、商贾云集的烟雨江南,你会含笑九泉吗?
天下承平、国泰民安,你所能遐想的诗意未来,你所梦寐的盛世繁华,此刻尽收眼底,近在眼前。你无需再羡慕法式的乌托邦,也无需再赞美雾都的蒸汽机,你的子孙已经实现了所有你能梦想和未能梦想的夙愿,你的家国已经不再风雨飘摇,满目疮痍……
“庐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在国破山河恸,江山成焦土的烽烟岁月,你曾以为诗词里的如画美景于你太过遥远,纵使三生有幸,你也只会是烟雨江南的匆匆过客。然而,一次战斗过后,你将生命献给了你心爱的祖国,你将被子弹扫射得百孔千疮的残躯留在了你曾经神往的土地。
你是谁?你来自哪里?于村里最年长的老者,县里厚厚的县志,你都是个迷。有人说你来自平津,有人说你战过淞沪,还有人说你是在山林间痛击日寇的新四军。虽然,你的来历众说纷纭,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保卫国家的勇士。青冢前的墓碑上,“无名烈士”几个字便是你的荣誉称号,便是足以让后世无限景仰的荣光!
长眠山坳,香花萦绕,笑看繁华,你说你死得其所,你说你死而无憾……
每次遥望青山,每当途经山坳,我常常想,曾经风华正茂的你,也曾想在乱世置一张安静的书桌,梦想以一腔赤诚、用毕生才智拯救羸弱的民族,求取乾坤朗朗、家国富强。怎奈烽火燃遍华夏,强敌踏破山河。不忍江山成焦土、画图移颜色,你毅然决然地扛起了枪,战斗在青山绿水之间。在你短暂生命里,也许会有一个美丽的姑娘,你曾想用心呵护,与她白首到老,但你深知“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的中国,白发渔樵于江渚之上尤不可得,长相厮守、称心快意几家能彀?70多年前,在你离开家乡的每一天里,你白发苍苍的娘亲也许会在每个黄昏倚门眺望,望眼欲穿、盼子归来……
你的责任,你的担当,让你辜负了爱与所爱,也让你成全了大爱。
每思祖国金汤固,不叫英雄铁甲寒。埋骨他乡,长眠烟雨江南,你举目无亲、膝下无子,但不能断绝香火、无人祭奠。身逢盛世幸享太平的我们,不会冷却你的热血,只能延续你的荣光!
今天,于细雨蒙蒙中,我沿着山间小径逶迤而上,在你的墓前献一捧鲜艳的映山红,敬一杯醇香的美酒,将盛世繁华、国泰民安的捷报当作纸钱,以慰你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