症候群File2：人间荒宴

第一章丨天堂与社畜
我和同行的新岳很简单地就确定了恋爱关系，索性行里并没有要求员工不能在行里谈恋爱，毕竟我们只是基层，本来待遇就不好，没有爱和温暖的身体，幸福指数岂不是更垫底。

其实我并没有怎么听明白他的故事，只不过是觉得我俩同样携带症候，工位也刚好挨着，每天就算各自有什么怪异，其实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房间里乱点。

“雪儿，你这个确实比我厉害，哈哈哈哈，你看床单都被你吃掉一大半！”
新岳6点“复活”过来，看着房间里已经干了的我的唾沫，还有满地的食物残渣，发出了震天的嘲笑声，我有点无奈，倒是没有生气。

“我能怎么办？赶紧收拾出发，别笑了！”
饥饿感褪去，我挥手想要打他两巴掌，上面还沾着刚才擦掉的嘴边横流的液体，以报被嘲笑之仇，但新岳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总的来说，白天的我和新岳都是低调到尘埃里的普通人，没有特殊的才能，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所以并不会对对方造成任何的逼迫，让对方上进，请对方赚大钱然后养我，两个人相处起来暂时还没有什么抵触，挺好。

其实我没有告诉过新岳，五年前我是有过一个男朋友，也不是干银行柜员

这种工作，我对男朋友是有要求的，也对自己期望颇高。

2014年9月30日晴忌信口雌黄
“公司接到一个案子，关于客户新品开售的定位包装，资料都到手了吧，有什么想法，说说。今天公司包饭，管饱。”
项目经理放出豪言，要请吃饭，所有人心里一沉，纷纷拿起手机准备取消今晚可能有的约会，取消今晚确定好的浪漫，但没有取消半年前就预定好的演唱会票。

我当时就是在这么一家所谓的创意机构上班，业界少有能媲美。
公司百来号人，项目做不完，大家一面心安，一面焦虑。安心的是有项目就代表不容易失业，焦虑的是公司接来的项目总让人头秃。

那个时候，我已经俨然算是这一行的熟练工，几乎可以做到宠辱不惊。

“李雪，你说说。”
“我说我们应该现在下班，各自准备方案，不用麻烦，一页word就够，明天统一讨论。”
“你什么意思，说我安排不当吗？你什么时候改入了婉约派……”
“那你下班前群发资料，刚到下班点通知开会，是想展示你拿到资料一星期后的成果还是想羞辱谁？”
我总不是那个服从管教的人，但被拥护和爱戴，大概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错。
说他上周就拿到资料，其实是客户那边跟我相熟的主管在沟通另外的事项时轻描淡写提到一点点，我只当是公司上层有所决策，没想到是要用来耀武扬威，所以参会15人，停下了取消预定的手机，齐齐注目我们的经理，多少也算是被大家关注了吧，幸好公司网速并不算太快。

我们的“紧急”炫耀会宣告破产各回各家，各找乐子，顺带微信感谢我的慷慨陈词，新买的手机居然就开始卡机，真是厉害死。

“你不知道，老李脸刷就白了，哈哈哈哈真的笑死老娘了，那沙雕，真以为项目是他的了，开紧急会议，怎么不集体面壁啊。”
回到家我跟男朋友掰扯这个，他也跟着前仰后合，配合着我的所有动作不离不弃。

“那你不怕你们家老大拿你开刀，给你下套子，然后让你主动离职？我可不敢。”
“怕，我这么怂当然怕了。”
“你怂？你这叫怂，那我们这些其他人就该是窝囊！”他表现出一脸的愤懑，然后转笑。

“我真怕，但是他不敢。我这只不过是有恃无恐而已，这年头，没多少像我这么拼的娘们儿了，铁娘子估计也没我厉害。我们行业，真的没有男人女人性别分类法，只有可用不可用的货而已。老李把项目捏手里一个星期，估计也没闹出个什么玩意儿，就是趁优先拿到资料，比我们多了解一点，开个紧急会什么的，振振有词先发表一番，到时候会议记录有人开了，会觉得他厉害，我们这些都是米虫。”

谁还不知道这种入门级职场小九九，这在我们行业根本吃不通，谁都想着的是多挣钱，没空管你心里面对全力的欲望有多大。而像我这么刚的行为，唯一能说明的就是我比他好用而已。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刚入职公司的情形，它比后来银行的工作简直是两个世界。
挺多人都打着镀金的想法来到这家公司，而对当时还没毕业的我来说，它就是黄金屋，是让我的所有幻想都变成现实的地方。

它给银行做过品牌宣传，在被支付宝支配的支付市场打开了口子，让消费人群重新爱上信用卡。
它给移动运营商们做过品牌升级，传统到让人感到腐朽的品牌形象在它的作用下羽化升仙，无论激活还是带宽缴费，可说在互联网推进过程中，大概也要算上它的一份努力。
它给大大小小互联网产品做过形象设计，一整套从文字从表达，从色相到使用规范下来，再通过金钱的力量，让一个还是无人问津到堪称无聊的产品迅速变得脍炙人口，甚至由自来水的互联网用户数次登上微博热搜。

……
刚毕业的我，就是以不怎么优秀的成绩进入了梦寐以求的行业，也进入了对自己的人生来说是地域还是天堂的公司。

事实上，要进入一家梦寐以求的大公司，一家业界堪称顶尖专业的公司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当你还是一个菜鸟的时候，这些公司看重的只是你愿意为这个公司无私付出的个人时间和青春的脸庞。

所以一开始，我这种无知少女，一腔热血地表达完一番对公司的崇拜后，面试官们冲我笑了笑，分外和煦，当我表达完对这个职业的喜爱后，面试官们再次笑了笑，依然分外和煦，当我表达完自己的职业生业中，进入公司的重要性和价值后，面试官们收起了和煦的笑容，而当我表达完不怕加班，乐于奉献，是金钱如粪土，视休假为耻辱的精忠后，面试官们一拍桌子，引我入职，一气呵成的动作，让我至今感怀，包括他们虚假的和煦的笑容一起。

和煦的笑容被他们维持在公司外，当你成为公司一员，成为一个内部人员，将是另一番模样。

作为创意公司的实习生，自上岗起，就和项目组内所有输出文稿错别字甄别、图片搜索、整理以及行政事务开始各种匪夷所思的关系。我必须要用这种矫揉造作的词汇，才足够表达我对当时的工作所对我起到的巨大改造和上海作用，至今仍有阴影在我心理总也散不去。

“hello，雪儿亲爱的，这份稿件麻烦午休前审完发我哦~oh，别忘了审稿人签字，没人帮你兜底哦。”

这是Lily，总是花枝招展，总是喜笑盈盈，但不会给你任何好果子。

“小雪，请在12点前把这张票寄出去，关系全组绩效，不要填错了收件人和寄件人。”
这是Shirley，总是冷冰冰下指令，但不会给你找麻烦。

“欸，小雪，你说我要不要辞职呢……”
这是Jason，一名资深活动，手里握有公司不少资源，总想辞职，但辞了两年依然位公司创造业绩。

公司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据说时从国外沿袭而来，更专业，更高端，更国际化，至少踏出门跟客户自我介绍的时候很管用，好过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真名实姓，搞到最后工作几年，或者离职也不知道自己的同事到底叫什么。

但谁能想到，当时对我最好的是老李，又是教我些文案，又是带我做策划，还让我去做客户会议记录，然而这些并没有把我从繁琐的工作中解救出来，当然，也同样没有增加我的收入，我仍然只是一个实习生。但老李总会对我说，“小雪，你刚毕业，很多事情都不会，千万不要觉得我给你安排额外的工作是在害你。”

“那为什么不见我输出的东西上有我的署名？”
那时的我并没有问出这句话，只能当是老李训练新人的方式。

刚入行的菜鸟如我，又有几分能够压抑自己对成就感的渴望。
想证明，想被认可，是我跟同学们联系过程中能够交流的唯一共同话题。

从大学毕业，到公司上班，即便进的公司完全不同但遭遇的奇葩大同小异，能够睁着眼睛一根红血丝也没有地对着新人说出这种话的家伙，应该记住他。

所以当有一天，你发现你头上的那个人再也没有支配你的能力时，首先想到的还是他。

这种事情在职场并不鲜见，前辈带后辈，一辈强一辈，而那些停止前进的，总会被你淘汰，或者被公司以各种名目砍掉。
但我依然发自肺腑感激老李，让我遇上程淮。

摘自：《单身症候群》 — 秋野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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