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有一兄弟,叫陈最,五官长得都不大,单拎出来哪部分都挺寒碜,但是组合在一起的话还蛮顺眼的。尤其是那双小眼睛,真要是瞪起来,也称得上水汪汪,亮晶晶。
在他三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几个狐朋狗友本想好好为他庆祝一番,顺便让他放点血,可他却推说要陪客户吃饭,生死攸关的大订单。我们哥们几个面面相觑,嘴上都说不信,可别人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信了。
奈何那天是我张罗把大家凑起来给他过生日的,他不来,放血的自然变成了我,一桌吃进去我一千五百块大洋。
当天晚上喝的有点多,第二天早上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中电话响了起来,实在不想接,磨蹭着拿起手机一看,是陈最,翻了一个白眼后还是接了。
这哥们一反常态,语气阴沉,说想找我出来聊聊,我说我头疼,改天陪他聊个够,他说他就想现在聊,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我后脑勺一阵发凉,寻思这哥们不会胡思乱想吧,赶紧就答应了他。
半小时后,我们如约而至,看他那一脸惺忪样,估计昨晚也没少喝。果然,他说昨晚那客户简直就是个恶魔,直接跟他说,一个订单喝一杯,你喝十杯,我签十单。那一单是十万,十单就是一百万,陈最当时怕的很,这十杯下肚,估计半条命就没了,挣扎了十秒钟,他还是喝了。
他说他厌恶现在的生活,想要逃离。
我问他想逃去哪里,他说没想好。
我说你先冷静半个月,也许那时你会嘲笑现在的自己。
二
半个月后,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陈最带来了一个朋友,名叫江夏,是个小杂志的编辑,一个很小巧很精致的江南女子。我们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说不是,只是志同道合,很聊得来,一周前才刚刚在一个酒吧认识的。我们笑笑,不置可否。
后来听他说起,他与江夏之所以一见如故,就是因为他们都对现在的生活厌恶至极,都想去追寻他们梦想中的香格里拉,找到现实中的乌托邦。
文艺青年与文艺青年思想上的碰撞有时是很可怕的,就像一颗深埋已久的炸弹,或许会永远沉睡在地下,但也极有可能会毫无征兆的瞬间爆炸。
三个月后,陈最向我宣布:“我辞职了。”
我并没有表现的那么的惊讶,这么些年,我太了解他。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开始痛哭流涕,仿佛他的世界都崩塌了一样。
起初我以为他是后悔了,还安慰他说工作有的是,辞了就辞了,再找新的呗。
可他接下来又说了一句:“我辞了,她没有。”
我瞬间明白了,“她”一定就是那个江夏。
他说他们都说好了,辞职,然后一起去云南,然而最后她却反悔了,她说她只是在发泄,没想到他当真了。
陈最最后还是决定去云南,他走的当天,只有我去给他送行。
但是在火车开动之后,我转过身,看到了角落里的江夏。
三
转眼间,陈最的三十岁即将接近尾声,他说来云南的这段日子是他最逍遥最快乐的时光,他深刻的体会到了梦想与自由的可贵,他的第一站就来到了丽江,都说商业化的运作彻底把丽江给毁了,但是对于陈最,这与他一直生活的大城市相比,还是让他有种无以言表的兴奋。后来又到了大理,这次让他深深的爱上了云南这片土地,他在大理的一家客栈整整做了三个月的帮工。
虽然那个江夏深深地伤过他,但他每个月都会给江夏寄一张明信片,他说这是在向她炫耀自由,我说这就是贱。
直到有一天,那个曾经欺骗他舍弃他的江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陈最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据陈最回忆说,江夏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还是来了。
那天,陈最再一次痛哭流涕。
朋友圈有时还真是小的可以,后来一哥们跟我聊起江夏,他说他的朋友竟然跟江夏是同事,当初江夏因为受到排挤,实在呆不下去了才辞的职,根本不是对陈最念念不忘。
我听完,还是笑笑,不置可否。不管什么原因,套用江夏自己的那句话:我还是来了。
四
两个大文艺青年终于碰在了一起,必然是要干一番大事业了。两人合计要在大理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客栈,迎来送往,过向往的生活。于是陈最拿出自己几年工作攒下的12万,江夏拿出8万,又向我借了3万,其他哥们凑了5万,一共28万作为启动资金。
那天陈最可能喝多了点,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向我描绘了他那美好的蓝图,信誓旦旦的说要用五年的时间开至少三家分店,还让我开业那天一定要来,要带我玩遍整个大理。我说那我的3万就不算借你,算我投资怎么样。他哈哈大笑,说算你小子有眼光,未来我们的第三大股东就是你了。
然而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这年头,烟有假的,酒有假的,可没想到房东还有假的。那个冒牌的房东卷走了他们20万的预付款,跑路了。究竟是去了印尼,泰国还是菲律宾,没人知道,总之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个满腔热血,嚷嚷着要为自己干一番事业的家伙,彻底蔫了,他把剩下的8万返还给了我们,但我那3万没有收,一是想着他们俩人现在生活还是得需要钱,二是我说过这钱算是投资的,赔了我也有份。
但我想现在最让他感到愧疚的不是别人,一定是江夏,然而这个曾经背叛他的女子,这一次却选择了留下。
我对他说,20万买了一颗真心,你小子值了。
后记
据陈最的最新消息,他说遇到一个贵人,那人说要投资一家客栈,但自己没有时间,想让他们俩去经营打理,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在静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