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护送父亲来京。飞机误点两个多小时,抵达北京机场时,天已经黑了。北京的冬晚寒气袭人,我感冒了,清涕长淌,接到父亲看他满脸憔悴,步履蹒跚。他指着腮腺部位鼓起来的“坨”向我投诉:不痛不痒的,有必要兴师动众吗?
第二天我带父亲到预约好的北大口腔医院开始繁琐的各项检查。号称亚洲最大的口腔医院竟然没有PET/CT设备,我们又迅速转往中国排名第一的那家医院,一万五的检查费十分昂贵。
带父亲来到PET/CT中心,我向护士请求随父一起进去候诊,因为老人耳聋,独自不便。护士带领五个病人一组,加上我这个特殊陪护者共六人一起进入一间小黑屋静坐。当窗口叫响父亲的名字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大错,我严重感冒,怕传染给父亲,特意记着戴了口罩,却偏偏忘记了注射同位素显像剂的辐射厉害。窗口里用铅板防护重要部位的护士不耐烦地喊着父亲的名字,耳聋的父亲无动于衷。我一咬牙搀扶父亲起身,捋起父亲的左臂衣袖,伸进窗口接受同位素注射。我清晰地明白自己今天逃不掉被辐射的结果了。如果我没感冒,这点辐射剂量也就让我损失一些白细胞,但对已感冒免疫力低下的人来说,它能带来极大的危害,诱发并症。
协助父亲喝牛奶助影,搀扶他进卫生间排尿,然后扶父亲进入设备室,搂抱老人上滑环,检查结束后紧扶着老人乘出租车回家。父亲体内的同位素射线至少需要 24小时衰退,也就是说,贴身照顾父亲的我无论如何都遭受辐射了。
回到家,赶紧叫父亲多喝水。同时请兄长炖海带汤,煮红皮花生米。兄长以为父亲又被检查出大问题了,连呼心脏承受不了。
第二天天不亮,我要赶到怀柔区处理公司事务。长途奔波大清早刚进办公室就倒在沙发上,额头发起了高烧,双耳嗡嗡流水,中耳炎发作了。喊车去怀柔医院就医,医生想要我做个CT,我只能苦笑婉拒射线,只好服了抗生素应急退烧。回到办公室,强撑着处理公务,午饭晚饭也不吃,晚上就和衣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昏睡一晚起来,次日终于退烧,但人瘦了一圈。下午赶回城内,去医院取到了父亲的检查结果,白纸黑字令我心碎:肿瘤已经双肺转移。
脚步沉重地回到家,父亲正在床上酣睡。兄长说老父亲两天未见我,以为我感冒病重住院,吵着要去医院看望我。
我和兄长默默地坐在父亲床边,听着他安详的呼噜声,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父亲,儿子陪您一起过难关。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