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房间先前是心理咨询室,南北通风,东西是墙,长长窄窄,像一艘大货轮,载了我半世的杂货,随了天南地北的山明水秀,飘零至此。
房间外面是面积较大的场地,可跳可疯,可跑可追,常常有好动的小孩在房间外留下一串串铜铃般的回响,而常亮的房间就在对面,拐个弯,小跑几步就可以出其不意“杀”到我房间,把我吓个半死。
汕头梅雨季节,大雨一下就是几天,瓢泼大雨纷至而来,出了房间门,外面一滩水,一汪池的,行走颇为不便。每当雨水季节,山上的大水池就像被孙悟空的紧箍咒搅了东海龙宫一般,雨水混着泥沙,浑黄一片。
这些都是小事,本不足为奇。
可是伴随雨水季节而来的飞虫,昆虫,不知名的,知名的,裹着花花绿绿的球状身体,扑打着恼人烦的翅膀,嗡嗡响着,最是吓人。
我又尤其害怕,每次见到就会拉着常亮,大惊失色,实在枉为人师。
常亮虽然是个孩子,却对昆虫极为有兴趣,每次听到我“啊啊”大叫时,都满面春风从房间里拐个弯跑出来“英雄救美”,于危难之中救我于水火。
这天,天上依旧淋着大雨,常亮已经挂着一张笑脸,跑到我房间,东翻翻,西瞧瞧,一点也不客套,轻车熟路就在我房间找到自己的位置,时不时还跟我唠嗑几句。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不知为何竟在他乡倍感踏实,他是小孩,也是我精神上照亮的那个存在。
突然,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我本在改试卷,一时好奇,不免抬头,正巧常亮一声不吭站在我身边,煞有介事盯着我,嘟着嘴,似乎有话要说,却吞吞吐吐。
“常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老师说?”我纳闷地问道。
他歪着头,一派天真模样,放大的笑脸,就在我面前,只见他略微停顿了半拍,似乎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老师,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为什么?”我一听,不禁放下手中的笔,想知道原因。
“老师,你看你又不教我,我又不是你的学生,所以你和我做朋友吧。”常亮在学前班,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学生呢。
我抿着嘴笑了笑,慎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
他眉梢闪过一丝飞快的触动,一抹心满意足被我不小心抓住,不行,这小子心眼忒多,还是先问问他,做朋友要干什么比较保险。
“常亮,”我放下老师的架子撒娇道,“你知道朋友之间都是要互相帮助的,你看你那么小,你能帮老师做什么呢?”我闪着无辜的眼,期待他的回答。
“老师,你不是怕虫子吗?”他好似看出我的不屑,扬声道,“如果你和我做了朋友,我就能保护你了呢!”他惯常伸出他的臂膀,展示他那微微凸起的小肌肉。
我一听,大脑炸开了,原来他的小心思,竟然是要保护我。
汕头常下雨,下雨就多虫子,但我有个想保护我的“小”朋友,接下来的一年支教,竟也是充满暖心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