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二十回 李瓶儿招赘矮冬瓜 西门庆遇祸陈亲家
李瓶儿为什么会突然抛弃西门庆这个一向爱在心上的帅哥情人?
李瓶儿和西门庆商议好本月下订,下月初迎娶。
算算时间两个星期之后就可成为西门府的人了,李瓶儿欣喜不已。
玳安慌慌的跑来: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西门庆慌忙赶回家中,了解事情原委后,顿时魂飞魄散,吓的慌了手脚。
真是平白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原来是西门庆的亲家陈洪坏了事,女儿女婿避祸慌乱的来到了西门府。
女婿陈敬济还捎来一封陈洪的书信,信中说:杨戬被人参了,皇帝大怒,下令将杨戬交三法司问罪,门下以及亲族也一概拿下,锁问充军!
陈洪是杨戬的亲信并且还是亲家当然跑不了,可这次追索范围极大,又扩展到陈洪的亲戚族人,于是西门庆也就榜上有名了。
其实这段情节在历史中非常有名,书中出场的人物也都是真实人物。
上折子参奏的人叫做宇文虚中,是有名忠臣,最后死在金国。
宇文虚中并非只弹劾了杨戬一人,而是将时任崇政殿大学士的蔡京、兵部尚书王黼、禁军提督杨戬一张折子全参了。
理由就是守土不力,作战无功。
那时郭药师反叛,致使燕京到京师几乎不设防备。金军大举进攻,国土沦丧。
当初制定联金灭辽的策略是错误的,驱走一只狼却引来一只虎。
这些失误自然需要有人承担责任,宋徽宗给自己都下了罪己诏,自然不能饶了这些奸臣,于是杨戬和王黼倒了霉,被捕下狱。对蔡京却网开一面,没有任何责罚。
交代完背景,再来看西门庆。
见到陈敬济问询了一番,又派人去县衙抄了一份京城下发的邸报文书。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连忙让来保和来旺带上大笔银两星夜赶往京城打点关系。
来保走后西门庆吩咐工程停工,连大门也紧闭,不见客也不让家人往外去,一副避祸的模样。
假如西门庆真的被抓,他的结果就是流放,抄家倒是不会,连陈洪也未抄家。
可流放的都是苦寒之地,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对于西门庆来说已经不亚于灭顶之灾。
吴月娘不懂政治,见他这样慌乱忧愁的整夜不睡,劝慰道:“这是陈亲家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你不需要为他们烦恼成这样!”
西门庆不屑于解释,只说:“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如今已经大祸临头,若是再有小人节外生枝,寻我些理由闹事,我和你命都不保!”
西门庆的确对危险的触觉是异常灵敏的,做法也是无可指摘,一边命人快去打点关系,一边关门闭户恐怕再惹出麻烦节外生枝。
不说西门庆如坐针毡的苦等来保的消息,却说李瓶儿这边。
这两日不见西门庆前来,派冯妈妈去找了两次,只见大门关的紧紧的,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
李瓶儿不知出了什么事,看看到了下订的日子,又让冯妈妈拿了头面送去,叫门无人应答,只得在门口守着。
还好没多久就见玳安出来饮马,冯妈妈连忙将头面送上,又说李瓶儿要请西门庆去说话。
玳安接了头面,只说西门庆这几日有事,没时间。
冯妈妈请玳安进去说一声,她在门外等回话。
玳安半天才出来说:【“俺爹说知道了,让二娘多等几日,俺爹有时间就去二娘那里说话。”】
李瓶儿又等了几日,一直等到六月初,眼看订下的初四迎娶,时间只有一两天,那边却毫无动静。
急得满怀幽怨,形容憔悴,茶饭也不进,精神恍惚。
晚间半梦半醒时,时常听到有人敲门,迷糊之中疑似西门庆来到,两人各诉衷肠,好不亲切,一夜欢娱无度,等到清晨鸡鸣才恍然发觉只是一场梦!
那几日几乎夜夜如此,夜夜精魂尽失!
冯妈妈说是后面乔皇亲花园中的狐狸作祟,中了阴邪。
见她日渐枯萎,慌忙叫了个郎中来。
这名郎中有些手段,两副药汤下去,李瓶儿就安稳地睡熟,不再梦魇。
过了两日,那郎中再来,李瓶儿就准备了酒席谢他。
郎中名叫蒋竹山,年纪不过二十八九岁,也是个浮浪子弟,能说会道。
李瓶儿一个寡妇和男子单独吃酒,不管什么原因,在那时已经是表现出了轻浮的意味。
蒋竹山也是会察颜观色,又见李瓶儿长得美貌娇艳,家境奢华富足,不免也有了些想法。
蒋竹山直接问她年龄,李瓶儿道:“奴家虚度二十四岁。”
回答的也是毫无勉强。
蒋竹山故意又问:“娘子这样年青,又生活富裕,为何会得这个郁结之症呢?”
李瓶儿道:“夫家死了,奴又独自一人,忧愁思虑,怎能不得病。”
蒋竹山顺势又问:“娘子青春年少,又无子女,何苦独守空房?不如再寻个好人嫁了,往后日子也有依靠。”
李瓶儿说:“奴近日倒也说着一门亲事,早晚也过门。”
蒋竹山又问是何人?
李瓶儿说是县衙门前开生药铺的西门庆。
蒋竹山听了连连跺脚叹息:“娘子怎么选了他?可不苦了?”
李瓶儿奇道:“怎么?”
蒋竹山摇着头道:【“且不说这厮泼皮无赖,一贯阴狠。就说他近日遭逢大难,整日在家闭门不出,如今东京已经下了缉捕文书,正要着落县里拿人。他家中房舍盖的七零八落,现今也停在那里,早晚是被官府抄没的结局。娘子好在还没嫁过去,若是真过去岂不受他连累?”】
蒋竹山的一番话就像晴天霹雳在李瓶儿头顶炸响,她哪里会想到西门庆居然顷刻之间就倒了?
心中想着大部分财产都在他家,心中凄凉,由怨生恨:“难怪他只是不出来,原来家中出了这种天大的事情!却害得我好苦!”
蒋竹山又是温言相劝,要她趁着时机还不算晚,早早断了嫁给西门庆的念头。
李瓶儿伤心之时,正是六神无主,见蒋竹山人物也风流,又言语伶俐,一团谦恭,不免想到:“西门庆是指望不了,眼见这人也像是个依靠,但不知他有没有妻室?”
于是便说:“谢谢先生指点与我,奴家感恩不浅。”
又说:“如果先生有相知的人家,举荐来,我相信先生为人,没有不愿意的。”
蒋竹山问道:“娘子想要什么样的人物?我打听了来说。”
李瓶儿道:“倒也不论富贵,只是先生这样的人物就好。”
这句话已经表达的非常明显,蒋竹山哪有听不出来的?
连忙离席,直直跪下哀求道:“学生拙荆去年已故,子息全无,若蒙娘子垂怜,学生衔环结草,不敢有忘。”
【妇人笑笑,以手携之】说道:“且请起,不知先生贵庚多少?既然要做亲,还需要找个保人才是。”
蒋竹山重又跪下哀求道:“学生今年二十九岁,正月二十七卯时生人。家中贫乏,实在寒微,既然娘子答应,何须保人?”
李瓶儿道:“既然无钱,我这儿有个冯妈妈,让她做个媒人,也不用你下聘礼,选个吉日,招你进来,入赘就是了。你意下如何?”
蒋竹山大喜,连连磕头:【“娘子就如学生重生父母,再长爹娘。夙世有缘,三生大幸矣!”】
蒋竹山走后,李瓶儿叫来冯妈妈商议:“西门庆如今已经是自身难保,况且我这里没人,得了这场病险些要了性命。不如将这人招赘进来也好。”
到了第二日,冯妈妈就送信过去,选在六月十八将蒋竹山招进门来。
拿出三百两银子把门前的两间门面房打开整修一新,给蒋竹山开了个医馆,又卖生药。
蒋竹山有时坐诊,有时上门诊治,原来只是步行,不久也买了匹毛驴骑着,在街上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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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时候,李瓶儿还一心只是等待西门庆娶她进门,半个月后她已经招赘了蒋竹山!
这个变化真让人始料不及,无论如何,转化的也实在太快了些。
这个女人原来对待西门庆时,不能不说是全心全意,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不能说不爱西门庆。
可一听说西门庆遭遇大祸,当天就选择了背叛,选择了招赘别的男人,这个女人薄情寡义也可见一斑了。
可只是用李瓶儿无情来解释她迅速改头换面还是不能让人信服。
我想平常的女人初次听到未婚夫遭遇大祸,第一反应也许是为对方担心、心疼;也许没有心疼只是为自己伤心难过;这都是正常的反应。
这个时候一颗心一定是完全被震惊、痛苦和伤心埋葬,悲痛得无法去想更多的事情,最想要是就是一个人静一静。
就算潘金莲这样水性的女人遇到这种情形也不会立刻就决定再换个人嫁了!
可李瓶儿就这样做了!为什么呢?
我想这还是要从李瓶儿的经历来说。
她是遭遇过大祸的人!她也是见识过政治动荡的人!她比平常的妇人更清楚一旦惹上朝廷级别的官司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因为见识过,所以她更冷静,更能加速做出判断的时间。
就好像壁虎一样,它有很多的天敌,它知道在有危险时就要果断的舍弃尾巴来保住性命。
明朝惹上官司的家庭,最后的结局是抄家流放,家人会被官卖,男人为奴,女人有可能会被别人买走做一辈子下人,或者充为官妓,这辈子可以说就直坠地狱,暗无天日了。
因为李瓶儿知道这些后果,所以她必须快速与西门庆做出切割。她和西门庆的婚事已经有许多人知道,如何消除影响?如何最干净的和西门庆划清界线?
当然是立刻找一个人嫁了!
李瓶儿可以自认倒霉,那些运到西门庆家的钱财是不可能要回来了,可命比钱更重要,所以她在关键时刻做出了最果断的选择。
不但招赘了蒋竹山,还立刻开出两间门面,卖和西门庆一样的生药,直接变成了西门庆生意上的竞争对手!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李瓶儿真的和西门庆没有什么关系。她有丈夫,也有生意!
这样一来,就算西门庆的罪状大到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也和她李瓶儿半点也挨不着!
李瓶儿的无情也许比所有人都决绝,可还是需要理解。
骁骑最讨厌的词就是“批判”!
我认为没有人可以有资格站在高处对别人进行批判。
毕竟假如易位而处你也不见得就比她更有情义!
我们该盛赞真情,弘扬善良,守住美德,可对别人也要有更多的理解,可以不认同,但却也没权利貌似高尚的痛批。
其实李瓶儿还可以更无情,她可以选择去官府告西门庆藏着她的财物;假如真的这样做,西门庆很有可能彻底被毁掉。在八十回之后,陈敬济就是这样做的,吴月娘险些被他告到家破人亡。
《金瓶梅》不是梦幻小说,它是更接近现实,更贴近人性的作品,它展现出人性恶的部分给人看,不是需要我们去批判,更需要我们去理解,去警醒,去珍惜难得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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