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梦里,很久很久不梦见姥姥了,突然早上醒来想到姥姥的容颜想到已去世多年的姥姥。
姥姥是一个因为丈夫得痨病而中年守寡的独自撑起一个家的坚强的女人,姥姥说虽然连县城都没有出去过,但是她很满足,因为她说她见过木头的两轮子,人用脚蹬能移动的跑的物件,人用两条腿从村东追到村西,她还说见过了一个盒子能出图像的神奇的四方匣子,她还说见到了4个轮子上罩个罩子就能跑的移动的铁盒子,见过了天上能飞的,不用翅膀的,隆隆的能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的大鸟。她说小时候,她小时候吃不饱肚子,还要去给人家地主家里打工,她说从记事开始开始把脚裹了起来,她说记忆当中自己有一双漂亮的脚,但是当她长大的时候,她的脚已经严重的变形,走路也不能走快,她年轻的时候嫁到了她的夫家,一个有着秀才称号的家庭门第。她认为嫁到了一个好的人家,她根本没有见过她的要被迎娶她的丈夫,就这样结婚了,生了4个孩子,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有着经常咳嗽咯血的毛病,在她40多的时候,她的小女儿结婚的当天她的丈夫去世了。在这大喜大悲的一天当中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坚强的撑起了身子,落着泪,送走了她的丈夫,埋葬了她的丈夫,埋葬了仅仅有20多年的陪伴的带着病体离开她的给了她的家的丈夫,这之后她一个人撑起了全部的家。
她说她经历了战乱,看到了建国,在生产队里,挣着工分养活着家庭,她说她是村里为数不多,能知道让孩子们上学的母亲,她让她的大儿子徒步100多里地,去一个比县城大的地区去读书识字,她说她的丈夫是清末的秀才,孩子们也应该有知识有文化,这才是立身之本。在她的心目当中能识字,能写字,能帮别人看外地邮寄来的信笺,这在村里是很大的荣耀。她省吃俭用的,拿出全部的家当让孩子去读书。孩子学习也很好,尽管每周徒步100多里地,去一个经常吃不饱,就是连山药的叶和树皮掺杂的面粉都吃不饱的地方去读书。终究不负所望,孩子学到了很多的字,写了一手的好毛笔字,然后回到了村里,在村里成了一个有名气的,有知识的会读书会写字会算账的人,村里的生产队就让她的学业归来的大儿子当了会计。她说她虽然是裹脚走路,不过在村里走着都感觉腰板很直。
她说她为了能让孩子们穿好点,吃好点,她在窄长的夹道了里养了好多只鸡,在我的印象当中她说的好多只鸡就是20多只鸡吧,都是能下蛋的,那时候我记事开始,知道那三间戳兜的灰色的房屋东边还有一棵桃树,20多只鸡就在那桃树下面用砖搭着捡来的木条简单的搭起的鸡窝里面下蛋,每天早上从地里采了草叶子剁碎了,倒入一个碗口粗细的一个被劈成两半的中间掏空了的木槽里,等鸡吃饱了以后,然后打开夹道关着鸡的栅栏,让鸡在院子里尽情的嬉闹。
院子的西南角,有猪舍。猪舍是很讲究的那种,分两部分,猪吃饭睡觉的地方,这个地方叫猪炕,和猪拉屎尿尿的地方,这个地方叫粪坑。猪炕是两层的,两层都不高,每层有一米二三左右,下层是猪吃饭睡觉的地方,上层是放猪吃的日常积累的农作物和野地里收割的草晒干后粉碎的猪糠。都是砖木搭建成的,在下层的平于地面的围墙,高出地面一米二三左右,放猪糠的上层的开口面向着东边,分层的底比猪炕的底从东边围墙缩进去了两尺,正好喂猪和清理猪吃食的石头石槽的时候,身子可以探下去。从猪炕到粪坑的倾斜的供猪上下的通道的宽度正好是猪粮糠仓比猪炕从东边围墙缩进去的两尺的宽度,猪正好可以吃饱了去粪坑排泄方便。粪坑南边齐着的连着家里唯一的厕所,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和猪共用着一个粪坑,这也是当时庄稼人地里肥料的来源。姥姥说掏粪坑的活计,她做着很费劲,要穿着比她脚大的多的没膝盖的雨鞋,用三根带木把的起粪的叉子,一下一下的把粪从坑里扔到院里来,堆放到田里用时,用独轮的小推车,再一车一车推到地里。姥姥经常说“庄家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意思是要想庄稼长势好,必须多加施肥。春夏秋冬的能造粪杂物和砍的野草和拾的树叶,都成了地里不可或缺的肥料。
姥姥的村里有大集,集市的日子是每五天一次,姥姥几乎每个集都踮着小脚,挎着一个有蓝色小青花的布盖的竹篮子去集市,把鸡下的为数不多的鸡蛋卖掉,然后换一些盐呀,油呀,糖呀,布呀,针线和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必须的用品。姥姥说养鸡为吃饭,养猪为过年,人勤快点,吃饭过年都不成问题。以前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明白这是生活的必须,姥姥就靠着自己的勤劳,养活着这个家。
我儿时的记忆,姥姥是一个从不发脾气的人。姥姥特别待见我,我从小跟着姥姥长大。我大舅舅家有两个孩子,我二舅舅家有三个孩子,儿时的回忆里姥姥主要在大舅舅家生活,姥姥在给大舅成家以后和给二舅成家以后就分家了,我不记得大舅和二舅成家的时候,也许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吧,或者也许我小,没有记忆,这些都是可以考证的,但是我从来没有问过。我只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在东边的屋里,这个院子北边屋子是三间,东边这间是姥姥自己住,西边这边是大舅和舅母他们一家住。姥姥住的这个东边窗户下面就是夹道,也就是她养鸡的地方,在窗户外边和中间堂屋的门口的三层台阶每层台阶一砖高的门台的和东边墙内的中间有一棵桃树,桃树不是很粗,感觉有四五岁小孩的大腿的粗细,每年春天花开的日子,桃花都会鲜艳的绽放出粉红色的花朵,娇艳粉嫩的桃花成了我每年春天能看到的美丽的色彩,姥姥也特别待见这个桃树,尤其是开花的时候,姥姥说这个桃树是自己长出来的,每年结了果子,都分给孩子们去享用,成熟的桃子是能掰开的,然后果核是自己掉落出来的那种如核桃大小的桃子,桃子熟透的时候白嫩的透着粉红果肉散发着淡淡的甜甜的香味,圆润饱满多汁。姥姥经常说这个是咱们自己长的不可多见的水果,姥姥说也种过苹果树,但是一直没有长起来,姥姥特别看重这棵年年开花结果的桃树。我感觉姥姥待见这个桃树不是因为他年年结了很多好吃的果子,而是每年桃花开的时候,让人有一种喜悦,让人看着桃花开,心情很好。其实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桃树应该是有姥爷在的时候,姥姥为了让病的姥爷能够吃得好一点,去和别人家要了成熟的桃子给姥爷吃,桃核就埋到了门台东边的下面土里,然后长出了这棵桃树。每年桃花开的时候,其实姥姥就会想起她费劲去要桃子给自己病着的需要照顾的这个人,从姥爷去世的那天也是娘结婚的哪年开始,姥姥忘记了很多事情,唯一有的印象,也许就是不断的回忆姥爷人离开前的日子。姥姥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东西忘掉,以后的每一天将是一个新的开始。姥姥说桃花很好看,桃花开的时候,燕子就回来了。中间堂屋有两个燕子的窝,一个在堂屋北边墙的中间靠右,一个在堂屋和西边舅舅他们那屋隔栅墙的门框上边电灯盒子的旁边。每年春天燕子都会如约而至,在堂屋繁衍生息,然后秋天又如约而去。姥姥经常说桃花开的时候,燕子就会回来了,好像这已经成了一种企盼。
我经常在姥姥的睡梦当中惊醒,我经常在我的梦中很难梦到姥姥。记忆犹新的还是姥姥抱着我,那是一个夏天,用蒲葵树叶子制作扇子给我扇着凉风,支着一个有着类似中国结一样的盘扣的短衫罩着我,然后在姥姥怀里睡觉,享受着温柔的风在美梦里舒服的睡眠。哪时的我能有的玩具就是,姥姥让我从房子的墙简薄子中空心的芦苇薄中间逮不哲人的蜂,放到手里,装到瓶子里玩。
姥姥给4个孩子都结了婚,4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以后,感觉姥姥瞬间的老了。姥姥也没有更大的力气去干体力活儿了,当农闲的时候,姥姥就和一个过道里,小巷子里面的几个老婆婆玩会儿纸牌。那个时候玩纸牌只是一种形式,老婆婆们几个人主要是谈论着家常,说着自己的儿女的优秀和能干,谈论着村里的大事小情,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谈论着日常的生活。
姥姥一个人过得很清贫,但是姥姥过的又很干净和简约,过的感觉又很满足,姥姥的衣服、鞋、袜子都是姥姥自己做的,直到姥姥去世姥姥都是穿的自己做的衣服。姥姥说我什么都见过了,我没有白活,姥姥会做醋,会做酱油,姥姥会把吃剩下的鱼的鱼刺给我煲酥了,然后让我吃,可能我的个子和身体的强壮就来源于姥姥用的这些土办法给我补的钙吧。
很怀念姥姥,很怀念姥姥对我的照看,很怀念我躺在姥姥怀里的那种样子和感觉。姥姥喜欢桃花,我也很喜欢桃花,我想也许能够通过桃花的语言传递一个心愿吧。所以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都愿意静静的在桃树的旁边,默默的关注着看着桃花开的样子,听着桃花开的声音,感受着桃花的花瓣静静落下的飘逸。
姥姥,我想你了!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一个人,姥姥,那就是您 ——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