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公公下山了,月亮婆婆开始慈悲地关注着大地。
01.
蔡有田和他爹一样,蹲在小院子里,他爹蹲在门槛上,手里的旱烟袋不时地“吧嗒”一口,烟雾从他那有些干瘪的嘴里缓缓冒出,又融入到渐渐变黑的夜色里。
蔡有田蹲在院子里的一棵桑树下,一只手端着个粗瓷大碗,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吧唧”着嘴,吃着挂面。
他爹不舍得点洋灯,下过田回来的蔡有田也就和他爹每天蹲在小院子里,度过爷俩不多的共处时光。
“今年天不好,这夏日头,热的苗苗都蔫巴了,那玉米杆子还绿吗?”他爹问的是蔡村外岗地上,自家那三亩地的高杆玉米。
“还中,我挑着水呢。”蔡有田“吧唧”嘴的间隙里应了一声。
“太热,也太远,实在不行,就使几个钱,接上皮管子,突突一下。”他爹说的是从村外边流过的小河里接水管子,抽水漫地。
“不费那钱。”听到钱,蔡有田眉头一皱,斩金截铁道。
“那也中,苦几年,给你搭个新屋,婆娘就有了。”
蔡有田没有再接话。他已经二十八了,这样的年纪,在蔡村、就算是个孬汉,也都有了娃娃满地跑了。
几年前,他爹在北山上放炮打石头,被埋了去,好不容易扒拉了出来,身子却受了内伤,一直不得好,一年四季,干不得重活,只好留在家里伺候那半亩菜园子自留地,家里爷俩的二十亩庄稼,就落在了蔡有田一个人的身上。
原本和几个蔡村里的年轻人说好的、去外面打工的事情,也泡了汤,他爹离不开人,病弱的身体需要人在身边照应着,蔡有田的娘去的早,村里老少爷们的同情和帮助也只能管一时,更多的生活重担一下子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肩膀上。
夜晚的凉从黑暗里逐渐蔓延,他爹把烟锅在门槛上磕了磕,几粒火星子在黑暗里四绽。
“夜里别在出去了,那妮子是好,可不是你的人。”
他爹转了身,撂下句话,进屋了。
02.
月上柳梢头。
蔡有田掖了件褂子,顺着村口的河道走到了二妮家的玉米地边,这田种过西瓜,留下个小窝棚。
一只温润的手把他拉了进去,进的太急,蔡有田的头还碰着了窝棚顶。
“你咋啦?摸着头。”
“碰着了,没事。”
“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我也想。”
一个温暖的身子靠了过来,月亮婆婆的脸变的很圆,它的清辉照着大地,山川,河流,有一些撒在这小窝棚里,从窝棚顶的缝隙里透了进来。
“有田哥,我恨我爸。”
“别恨他,我家穷。”
“我是个人,他只爱钱。”
“他也是没有办法,我爹有病,二黑他出去打工能挣着钱。”
“我想着的是你,我放不下你。”
“………”
“我攒钱呢,我天天攒钱,我还偷我爸的钱,都给你留着。”
“我娶不起你。”
“娶不起我,我也给你攒。”
“………”
“我给你赞着娶婆娘,你总是要娶一个的。”
“你别这样说,我放不下你。”
“到你娶了婆娘,知道了她的好,你总是会忘了我的。”
“我不会忘。”
“就会。”
“不会。”
“就会!”
一个温软带着些颤抖的身子,努力地抬起头。
“你亲亲我。”
“别这样,你家二黑,咋办?”
“有田哥,你嫌弃我!”
“二妮,我不是,我。”
“你亲亲我。”
“我不亲,我不敢亲。”
“我让你带我跑,你不带,我不怨你,你爹离不开人,可我就想把自己身子先给你。”
“二妮。”
“有田哥。”
“二妮……”
“有田、哥~”
蔡有田白日里有力的臂膀没了力气,有些迟疑地抱过这温软的身子。
他底下头,亲了她的脸,有些烫。
“不是哪。”
“我亲了。”
“不是那。”
“那是哪。”
“是这。”
蔡有田的头被她拉的低了,嘴唇碰着一个温柔的诱惑。嘴巴被抵开来,一个柔软的舌头用力地……良久,分开。
“好吗?”
“好!”
“咋好?”
“就是好!”
“咋好的?你说。”
“我舍不得你。”
“有田哥~”
那温软的身子又靠紧了他的怀里。
“我命不好,有田哥。”
“你好,二妮。”
“就你好,我不好。”
“你好。”
“你好。”
“………”
蔡有田嘴唇碰着了她的脸,他的泪也滴在了她的脸上,有些湿润的凉,那是他们的泪,唇急急地咬,泪急急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