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红看了黄金时代,又因为黄金时代看见了萧红,看到了萧红笔下的呼兰河,于是一个冲动买了《呼兰河传》。《呼兰河传》里呼兰河边的小城在地理位置上离自己有大半个中国远,可那里生活的场景,生活的气息却早已跨越千山万水,穿透书本传递了出来,传到了身边,而那些早已被尘封的记忆刹那间汹涌而出。
《呼兰河传》里那摇着拨浪鼓卖货郎的胖老伯,提着篮子卖麻花的老奶奶,推着木头车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大叔,挨家挨户门口叫着补锅碗瓢盆的异乡人,还有那个洒满银铃般笑声的菜园子......一切都是那么的遥远,却又是那么的熟悉,似乎在生命的某一段里,不经意间的重合了。
而属于萧红的那个菜园子小的时候家里也有一个,在童年的那段日子里承载了太多美好的时光。它曾是儿时的一个牵挂,一个不做作业的借口,一个午后玩耍的乐园。
记得那个小菜园子在家的东面,是一个大的菜园子的一块,那个大的菜园子和一个池塘齐长,但它的水长年都是深绿色的,因为它的周围有很多树,有些还是长年不落叶的,可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从池塘里捞出来很多鱼。我们家的那个小菜园子在大的菜园子的北边,我家小菜园的长和大的宽是一样的,而宽只是它的点点,并且在一进去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土坡,所以整体下来很小,可心灵手巧的妈妈却把它打理的整整齐齐,小小的菜园子里一年四季都有着每个季节该有的蔬菜。
春天妈妈买来菜种子,洒在翻新的土地上,一场春雨过后,就会像春笋般,长出很多很多,不多久成为餐桌上新鲜的菜肴,还在春天栽下西红柿和黄瓜的幼苗,到了夏天就有红通通的西红柿和嫩嫩的黄瓜吃,从栽下去的那一刻开始,我每天都会去看看,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结果。秋天,种下蒜头,栽下葱苗,洒下耐寒的菜种子,于是寒冷的冬天仍然有新鲜的蔬菜。来年的夏天,大蒜开始抽苔,碧绿的蒜苔和存放在冰箱里的腊肉炒又香又脆,而埋在土里的蒜头又可以用来做种蒜,还可以腌渍,成为甜蒜,又是农家人农忙时一道下饭的小菜。
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妈妈从外婆家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像芋头一样的东西,于是就把它埋在小菜园的东南角上,我问妈妈它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妈妈说会长很高,然后开花,我又问那结什么样的果,妈妈说她也不知道,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有了牵挂,每天放学的时候,都要到菜园子去看看,它有没有发芽,可一天天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扒开土看它还纹丝不动的呆在土里,于是就问妈妈,妈妈笑着说到,得到春天的时候它才长啊。哦,原来得到春天啊,可我每天还是去看,不是看它长没长出来,而是扒开土看它还在不在。下雨天的时候怕它被冲走,就把它埋的深一点,冬天怕它被冻坏,就用土将它厚厚的盖住,终于,春天在期盼中到来。
小菜园子里也展现出了一派新的气象,墙根下,土坡旁,各种野草,无名的小花,似乎早已听到了春的呼唤,都争先恐后的破土而出,而妈妈又要开始忙了,除杂草,翻土,种菜,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小菜园开始热闹了,而我仍然每天都带着一种期盼的心情等待着它发芽开花。
也不知道是在某一个不记得的雨天还是在一个漫天星星的夜晚,它悄悄地发芽了,像土豆发芽那样,刺破泥土,露出一点点的白色嫩芽,急切的吸允着春天的雨露。从此心里更多了一份守护,每天放学都要去看看它长多大了,有没有鸟儿去吃,缺不缺水,有没有虫子咬它,终于,在一天一天的期待中,看着它从破土发芽的嫩尖长成有两片叶子的幼苗,后来叶子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多,又开始渐渐的长高,从蹲下去看到弯着腰看,等到夏天的时候,站着看,快和我差不多高了,可是它还没有开花,我又问妈妈,妈妈说她也不知道,于是等啊等,暑假来了,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它。
可2003年的那个暑假雨水特别的多,淮河也特别的任性,淮水没命的往上涨,一改往日的温柔,再还没有来的及看到我守护了那么久的期盼什么时候开花时,奶奶就一车把我和弟弟妹妹带走,躲大水去了。还仍然记得那个夏天的早晨,风,很轻,天,有点灰蒙蒙的,而淮河的水离大坝只有不到不半米了,也许是还小,不懂离别,潜意识里也没想过会有离别,因为我们还会回来,只是不晓得妹妹会从此离开了我们家,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家。而那株曾经的牵挂,也在我躲完大水回来后,剩下枯萎衰败的躯干。
后来听妈妈说它开过一朵花,像石榴花的颜色一样,黄色的花心,略带弯曲的花瓣,如美人花一般,可是最终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半枯的叶子,还有早已凋零的花,妈妈还说它活不了了,因为雨水已经把它的根给泡烂了......
那个时候不知为何没有太多的难过,尽管曾经那么用心的守护,那么殷切的期盼,最终看到的却是那残花枯叶,后来才渐渐的明白,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它开的花,但毕竟它曾盛开过,我的那份期盼它曾来过,还有在曾年幼的岁月里有过最单纯的牵挂,以及那份带着小心翼翼期盼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