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就算你不用心记,不想记住,也会记一辈子。
高一那年夏天,大概是7月底的时候,村子里的一个老人去世了。虽然之前就知道那个老人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住院很久了,也听别人说过他挺不过今年,可听到去世的消息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震惊。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真正的感受到死亡离我们那么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家和那个老人的家一直有隔阂,所以一直以来两家互相都没有往来。这次的老人的葬礼是爷爷奶奶叫我和妹妹代替他们参加。
那天傍晚,老人的遗体由他的子女们从医院带回来,安放在正屋(方言,算是祠堂),由子女守灵。
奶奶告诉我,我过去的时候,在正屋门口等着,别人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长那么大,我没有参加过一个葬礼,第一次参加,我很害怕,心里很恐惧。我知道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葬礼,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那天晚上,我害怕得睡不着觉,耳边一直回荡着念经的声音,第二天早上,老人的亲戚陆陆续续的都到了,在傍晚的时候,听他们说要去送灵,我们跟在队伍的后面,走过几个村子的社(方言,用来祈福,还福的地方),老人的长孙扛着放有排位的轿子,走在前面,哭灵的人每到一个社就哭一次,好像在说老人平生的事迹,还有一些一路走好的话。
走完社回来,老人的子女请来的念经人会在正屋念一晚经,哭灵人会哭一晚上。
那天晚上,奶奶告诉我,凌晨三点钟要在正屋门口等着。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脑子一直倒放着白天的情景,这样的葬礼好像和我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虽然老人的去世给他的子女带来很大的悲痛,可他们却不像电视上表现的那么悲痛,他们脸色很平静,和有些憔悴。
凌晨三点钟,天还是很黑,黑得不见五指。我和妹妹只喝了一点白粥就去正屋门口等着了。奶奶告诉我,今天是出殡,特别叮嘱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回头。我们拿着我们之前送灵时拿的白布条,依旧和送灵的时候一样,老人的牌位在最前面。这时候,天刚蒙蒙亮,有点雾,抬牌位的人走在最前头,我远远看着,他们好像凌空一样,在雾里,朦朦胧胧地,就好像消失了一样。
其次跟着的是老人的棺椁,抬棺椁的人是专门请来的,在然后是亲戚跟在棺椁后面,而我们在队伍的最后。我跟着前面的人走,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出村口的时候,她拿了放在地上的香(祭祀用品),三柱,我也跟着拿三柱,然后跟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到了一个山头底下,听他们说,只需要亲近的人上去,我们放下香,丢掉白布条就可以走了,我学前面的人,把香插在一个小土包上,丢掉手上的白布条,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回到正屋,还不能回家,要等另一批上了山头的人回来才能走。个把钟之后,他们回来了,我听到一个妇女说,我把挽和幡丢下就赶紧往回跑了。一个和我一样年纪的男生问他,为什么要跑,那个妇女说,不能让“他”跟回来。起初,我不知道“他”是指什么,后来想明白了,“他”就是老人的灵魂。
参加完葬礼,我好几天都缓不过来,不知道是葬礼让我恐惧还是死亡让我恐惧。知道今天,我还能清楚记起那三天的每一个细节。
现在我明白了,我害怕的是亲人的离去,他们一旦离去,留给你的就只有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