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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那之后呢?”电话的那头传来轻微的噪点声,方远把声音放的很小,隔着话筒我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偷偷摸摸。
“之后我,我就醒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这种状况,因为在那之后,我就在李晓欣家的沙发上苏醒过来——李晓欣就是我那位朋友。
“...你确定不是在做梦?”电话的那一段陷入了一小段沉默,语气有些尴尬。
“不是。”我从未做过如此清晰的梦,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所有的细节。我确实做过比这个还要光怪陆离的梦,但是每一次醒来之后我总会丢失掉大部分的情景,而这一次所有的记忆都太过清晰,就像是根植在我脑子里,所有的脉络,只要我闭上眼,就如同再现。“最重要的一点,小雅她,不见了。”
“确定吗?”
“起码不在屋子里,而昨天我送她到的这里,我记得很清楚。背包和行李箱都在沙发旁边,就是昨天一进门放的位置,门口鞋架上还摆着她的鞋,浴室和卧室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正常人会穿着一双拖鞋整夜不睡觉到处乱跑吗?”我在醒来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查看了整个屋子,小雅确实是失踪了,所有的痕迹都显示着在我睡着之后,整个屋子便没有了任何的人员活动,而小雅又切实的存在,那个所谓的顾先生又的对小雅格外的上心,这不得不让我产生不好的联想。“我也有尝试着拨打她的电话,我昨天明明拨通过这个号码,刚才却显示不在服务区。”
“不...这不太正常。”电话的那头,语气也开始变得焦灼。“如果是这样,那么顾先生又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小雅的失踪?”
“顾先生...”我闭上眼,开始回忆起和顾先生相处时的情景。“大约三十多岁。”
“还有呢?你的特异有效吗?”
“眼袋很重,面色苍白,问我是需要茶还是咖啡,说明这是他最常见的饮品。”
“所以结论是什么?”
“他经常熬夜,而且工作压力比较大,所以他可能是需要经常上夜班。”
“等等,为什么工作压力大?”
“他会不停的揉额头和太阳穴,总是下意识的咬下嘴唇,一直紧皱着眉头,还有不符合年龄的白发数量。也可能是患有偏头痛。”
“高压并且需要经常熬夜的工作?那会是什么?”
“不知道,不过他大概率从事的是类似的工作。”
“类似的?类似什么?”
“审讯,就像是他对我做的,有很明显的话术技巧,并且随身携带笔记本和签字笔,笔记本的内页有超过三分之一略显深色,也就是被使用过的状态,但是他选择了打开反面重新记录我所说的内容...”
“所以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也就是说,他前面所记录的内容和本次事件是完全无关的,并且他没有将不连贯的事情记录在一起的习惯,所以他应该在跟进着另外一项事件,这一次只是一次突然造访。而且他在拿出签字笔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的打开笔帽,而是把它随手放在了桌子上,说明他一开始并没有期待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等等,我记得你好像说起过最后他还是在本子上记录了些什么?”
“没错,所以关于这个推论我还是存疑,毕竟我只告诉了一些关于小雅的简单描述,这不应当算是很难挖掘到的信息...”
“但是你的特异从不会出错。”
“这也是我犹豫的原因,我的...恩,特异确实不会说谎。所以我还有最后一个推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特异告诉我的,还是只是我单纯的神经过敏。”
“什么推论?”
“他可能知道我是个怪胎...”
“这不可能!”电话那头的方远说话的音量骤然提高,几似尖叫,然后就听到了七七八八的暴躁的咆哮声,和零零散散的对不起。“这不可能,陈安之你确定吗?他知道你是个特别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的这种特异应该没有被发现的可能,要知道我到现在都不太能够认的下来你是个特别者。而且我不喜欢怪胎这个称呼,怎么?你不喜欢特别者这个叫法吗,或者叫其他的也可以,总之,尽量帅气一点。”
“不那么确定,但是。”我也开始思考这个推论的合理性,但顾先生给我的感觉还是过于特殊。“他说不能告诉我地点,起码现在不能,也就是说,我是可以知道地点的,只是缺少某一种条件。并且在最后,他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告诉我,我们一定会再会的,就好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一样,这太反常了,我甚至,甚至怀疑他也是个怪胎。”
“你,额,理由呢?”
“没有理由,只是一种感觉,这不是我的特异告诉我的,姑且,算是我的主观判断吧。”
“那就不具备什么参考性了。”方远有些随意的说,紧接着便又听到了和刚才相同的咆哮,以及相同的道歉。然后过了一会,方远才重新回到我们的对话。“抱歉,我现在可能不太方便和你通话了,这样,我们下午在你家见面?怎么样,就这样说定了,有什么事儿面谈。”
我还没来得及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电话里便只剩下了一串忙音。
我拿下放在耳畔的手机,屏幕上清晰的显示着10:12几个数字,通话记录显示我和方远通话总计用时10分32秒,也就是说,除开巡查房间用掉的一点时间,从昨天晚上八点开始,到我醒来,中间一共丢失了十四个小时。
“十四个小时...”我在心里盘算着这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因为这中间的经历太过离奇,甚至让我有些害怕。
但是我的特异也并没能给我更多的提示。我长舒一口气,小雅的失踪如果已经是事实,既然无法证明小雅疑似被绑架伤害等特殊情况,那么从我给她打出电话无人接听的那一刻起,24小时之后才能报警立案。
过多的忧虑并无用处,而且这次的事件太过离奇,我甚至开始怀疑报警是否真的有用。
或许应该先打电话通知李晓欣?我一边思索着,一边离开了李晓欣家,如果小雅失踪成为既定,那么保留完成的事件现场或许会有用处也说不定。
我驱车行驶向通往我家的路,尽管临近中午,但太阳已经失去了他的光艳,低沉的积雨云犬牙交错的缀在天边,狞笑的狂风不住的席卷着,驱赶着路上的行人。
这可不是什么好天色。我这样想着,将车驶向城北。这样的天气使我倍感焦虑,我从未记得我害怕阴天或是下雨,但是看到遥垂在天边的乌云,就像是在我的心室里投下的一块阴翳,压着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不多,我索性将油门猛踩至底,飙升的速度带来强烈的推背感,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
但我又感到了新的不快,这就好像是让我看见了自己的胆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我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团迷雾,目不能视,耳不能听,所有的线索都太过模糊,我空活了二十四年的人生经历并没能给我更多的帮助。
“妈的!”我看到了仪表盘上的数字已经明显的越过了80,向着100奔去,而我并没有离开市区。
于是很明显,我超速了。我不得不慢慢的刹车,让速度尽可能的放缓下来。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整条大道并没有其余的来车,而我此刻也离着天边的那团积雨云越来越远。
就像是在逃离什么,这种感觉总是让我不悦。可究竟要逃避什么,谁知道呢。
天色变得更加的暗沉,阴云也在缓缓的向着城北挪动。
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