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长江江面上，一只白鹭在嘎嘎的叫着由北向南飞去。江边隐约传来了一阵婉转的歌声。
一张破网把鱼打，
几捆稻草遮风雨，
风吹茅屋雨打船，
长江边上苦人家。
这歌声凄凉、低沉、悠扬地在长江边上的一户人家周围飘荡着。
循着歌声望去，只见一户人家前，一位小姑娘，头戴斗笠，上身穿一件破烂的碎花棉袄，下身穿着打着好多补丁的棉裤，头上扎着两条长长的粗辫子。
她正坐在一张小板凳上，一边哼着上面那首歌，一边在补手里一张破烂的打渔网。
再看那房屋只是茅草捆扎的房子，风一吹，茅草呼呼地向上翻滚着，屋顶好像马上就要被风揭开似的。让人看了心焦。
这个小姑娘，名叫小英子，今年14岁，家有一个卧床不起的老母，父亲被敌人抓去当兵在战场上丧命了。
她还有一个哥哥叫虎子，十六岁。今天虎子外出打鱼，还没有回来。家里实际上就靠这小兄妹俩来支撑着。
此时，小英子把破网基本补好了。她走到江边，望着这浩瀚的江水，突然大声喊着：
“为什么鱼霸能欺行霸市？我们老百姓就难糊口？”
“为什么我们辛苦劳作，仍然吃不饱，穿不暖？这世道还有公平吗？”
“红哥，你们的队伍在哪里？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来帮我们赶走鱼霸呢？
小英子蹲在江边，绝望地看着江面。突然间，小英子看到不远的江面上，有一艘小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小英子知道这是哥哥回来了。她赶紧站起身来，向哥哥挥动着双臂，两只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着，
“哥哥，哥哥！”
哥哥把船停靠岸边，从船舱里拿起鱼篓子。一个箭步从船上跳到岸上。“你今天又打到鱼了吗？”一见到哥哥，小英子刚刚还阴沉的脸瞬间变得灿若桃花。
02
哥哥把鱼篓往地上一放，小英子赶忙跑上去，也不问哥哥是否辛苦，就先扒着鱼篓子里面看，数了数，有十来条鱼，不过都是一些很小的鱼。“够我们吃上几天了。”小英子高兴地说。
哥哥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劲。小英子不解地问哥哥，你今天怎么啦？谁欠你钱啦？
哥哥本来不想跟小英子说，经不住小英子一直在问。哥哥说：“今天有几件不快的事。一个是咱家的船有一处漏水了；二是那些鱼霸不让我去深水区捕鱼。那帮人差点把我推倒到江里喂鱼呢！后来我只好到浅水区去，因此也没捞着啥鱼。”
“船漏了，可以修补一下。可是那些可恶的鱼霸们我们又没有别的法子能斗过他们啊！”
哥哥沉默不语。突然，虎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就对对小英子说：“听说我们这里不久就要发生一场大战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我们这个家会不会保得住，说不定我们还得背着母亲背井离乡呢？”虎子心情沉重地说道。
“是打仗吗？也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军队会来到咱们这里？是红哥的军队？还是敌人军队呢？”
小英子眼睛里却放着光芒，说着：“如果是红哥的军队，我到时候一定去参加他们的部队去痛打敌人和那些鱼霸们。”
“人家会要你这样一个屁大点儿个小姑娘吗？要力气没力气，要个头没个头。如果连你都要了，那红哥的队伍该有多壮大呢？”
小英子嘴一撅，“哼，我才不管呢！我就要参加红哥的队伍！”说完了，她像小燕子似的飞快地跑向远处。
03
这一天，哥哥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去给一家船主卸鱼去了。小英子一看家里连一条小鱼儿也没有了，米缸也没有一粒米了。母亲还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母亲昨天就喝了一点鱼汤水，今天还没有别的东西吃。自己昨天连一口鱼汤水都没得喝，现在自己饿得是前心贴后背。这可怎么办呢？没有办法，小英子只好选择了出去讨饭。
她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碗，一路走着，一路乞讨着。有好人家会抓一把米放进她的小瓷碗里，小英子对人家又是鞠躬，又是磕头，感激不尽。
这会儿她来到一家看似高门大户人家，本来不想敲门的，正好里面主人送客人出来，门开了，送走客人，主人对小英子说：“你在这里干嘛？还不赶快走？”
小英子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放米的小瓷碗伸到这位主人的面前，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那个看似很高贵的人。
只听这位主人厉声喝道：“还不快滚，再不滚，我家狼狗就出来啊！”
小英子因为好奇，她只是多往大院里看了一眼，此时只见一条大黄狗突然窜出来，向小英子身上猛扑过来。
小英子瞬间倒地。小瓷碗里不多的米粒都散落在地上，瓷碗也碎成一地。
04
小英子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自己家里的床上了。原来虎子干活回来，刚好看到一堆人围成一圈聚拢着，嘴里叽叽喳喳的在议论着，“这是谁家的姑娘？多可怜啊？”
虎子扒开人群，一看是小英子，她腿上已经被那条大黄狗咬掉一大块肉，鲜血还在流，虎子赶忙背上她就往家里跑去。
回到家里，虎子简单清洗了伤口，又找来一条毛巾把伤口包扎住了。虎子让小英子在家里好好养伤。自己还得去河里捕点鱼虾之类的，给妹妹补补。
这一天虎子又来到河边正在摸鱼呢。有一位穿着便装的人走过来问他，“小伙子，跟你打听个事啊，你们这里有可以渡江的船吗？要那种能够坐二三十号人那种船？还要找几个能够划船的人。”
虎子警惕地看着来人，心想，我家有船，我也在江边划了十来年船了，我就会啊！但是我又不知道你是哪一支部队的？是红哥的队伍呢？还是敌人呢？因此虎子也没有吭声。
来人又继续跟他攀谈起来，说他们是红哥的队伍，他们的领导有某某某，过十天半个月后，他们将要从这里渡江到南岸，去消灭南岸的敌人。
虎子一听来劲了，说：“好啊，我们就等着红哥的队伍来呢！”
05
虎子把自己见到叔叔的事回家跟妹妹说过后，小英子这心里算是放不下这个事了，赶紧催着哥哥把自家的船修好。小英子心里想着，到时候我要亲手划桨，把红哥的队伍渡过长江去。
哥哥第二天就向邻居家借来油漆，铁钉之类的物品，回到家里，把船舱朝下，船底朝上，开始修补起船舱。
虎子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把船底修补得结结实实的。为了检验修理的情况，虎子还专门站在船底上面踩了踩，看着没啥问题。他把船先晾晒几天后，又把船推到江中，看看是否有水进去？看过船仓里是干干的，虎子这才放心。
小英子的腿伤，眼看也好了一大半了。这一天，太阳刚刚落山，它用自己的余晖给东方留下它最后的敬意。小英子正在江边打水准备煮点鱼汤，走过来一个人，向她打听虎子家住的地方。
小英子说：“我就是虎子的妹妹，我叫小英子。我哥不在家。走，去我家里坐会吧？”
原来红哥那边由于计划有变，渡江要提前在今晚进行。可是今天不是事先约定的时间，虎子有事就出去了，只有小英子在家。小英子觉得她的腿伤也基本快好了，她可以替哥哥去撑船。
叔叔起先决定等虎子回来。可是左等右等，眼看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就是不见虎子回来。叔叔心里确实挺焦急的，于是就离开了。
谁知，这个叔叔刚来到队伍集结地，就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姑娘朝他们这边跑来。小姑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叔叔们，上船吧，我来给大家撑船。”
站在江边的那位叔叔一看，这个小姑娘就是小英子。
“你来干什么？”
“来给你们撑船啊！”
“你年龄太小了，手臂上的力气不够，划桨摇橹是男人干的活。你赶快回去吧，这里乱，一会还会遇到敌人到炮火。”
正在叔叔说话时，只见一个身影突然来了个浪里白条式的飞身跃起，跳上小船。
她正是小英子。
她向岸上的叔叔们喊到：“你们上不上船？不上，我自己可就渡江到南岸去了啊！你们就在这里等天亮吧！“
正在这些叔叔们还在愣神时，小英子又补充说：“如果我完不成任务，甘愿受红哥队伍的纪律处罚。”
06
当晚，天刚擦黑时，红哥队伍一批一批地都集结在长江的北岸。黑压压一大片，他们大部分手里、背上都扛着枪，有的腰里还别着盒子枪。
小英子心里还真是想加入这支队伍呢！即便是暂时不能加入他们，只要是能为他们做点事，就是我的幸运呢！她一边把船帆拉起来，一边在船里整理着船舱。
此时只听一个领队的对大伙说：“咱们人多，大家分批上船。第一批上船的有刘军、王伟……等等二十五个人。其余的原地待命，在北岸继续等候下一批渡江。”点到名字的人都一个一个陆续地登上了小船。
小英子见船上已经坐满了人，就熟练的解开揽绳，扯起风帆，系好绳索。她手拿竹篙子，站在船尾，目视着南方水岸。
此时水流湍急，自西向东流去。
可是她是要把船由从北岸划到南岸去，所以既不是顺水，也不算逆水。他们这是要是横渡长江。
从北岸到南岸，江面宽1500米，小船划到南岸至少也要四十分钟，难度可想而知。
小英子站在船尾，手里拿着长竹篙子，只见那长竹篙子在小英子的手中，一会几乎淹没在水中，一会又整个竹篙子都从水里抽出来。此时的小英子好像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船工似的。
前面坐船的战士，也顺手拿起船两侧绑定的船桨使劲地划拨动着水流。他们一边划动着侧桨，一边齐声呐喊着，“一、二、一、二……”。
就这样在大家齐心协力下，小船一点一点地向前艰难地行驶着。此时只听见对岸有密集的枪炮声，轰轰隆隆的，朝江面船上打来。
一阵阵的烟雾在小英子的船边弥漫着，还不时地听见有子弹炮弹打落在水里的声音，水被炮弹炸起十几米高度的水花和水雾。
此时小船距离南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近就意味着危险越大。烟雾水雾模糊了小英子的视线，突然小英子感觉手臂上好像有个东西砸过来，异常疼痛。
可是她顾不得看自己手臂是怎么样了，只顾拼命地撑着篙子。此时，船上有的叔叔们端起冲锋枪，向对岸扫射着；有的还是在帮忙划着船桨；有的已经做好了上岸的准备。
近了，近了，更近了。此时船快靠近南岸了，岸上敌人的炮火更密集了。
小英子手臂上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的袖子。可是小英子咬着牙，忍着剧烈的疼痛，没吭一声，她仍然撑着船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中，左避右躲，尽力使船避开敌人的炮火。
终于，船靠近南岸了。小英子这条船是第一批护送红哥队伍到达南岸的小船。由于小英子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很快带领红哥的队伍就炸掉了敌人的一个碉堡。红哥队伍在南岸占据了一个地盘。
小英子默默地从自己衣襟下角撕下来一块布，简单的包扎了手臂，就又匆匆地把船撑回北岸，去接下一批红哥的队伍去了。那里还有很多叔叔们在等着她呢！
07
当小英子回到北岸时，见虎子也来了。他们兄妹俩一起在长江上来回六次，分三批把近两百名红哥的队伍成功渡到了南岸。
当最后一次渡江到南岸时，小英子右胸下部又中一枪，加上她早已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当年，小英子年仅十四岁。
此时，只见江面上，有一只白鹭在江面上久久盘旋不忍离去，还发出了嗷嗷的凄惨的叫声。
08
2021年7月1日，傍水而建的芳湖市，地处长江南岸，城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派祥和的气象。
芳湖市博物馆里，留下了小英子划船帮助解放军渡江的塑像。
长江的波浪在芳湖市蜿蜒曲折地由西南向东滚滚流去，江面上一艘游船在江心缓慢地行驶着，它发出长长的呜呜声，一直向东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