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到海边去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尋小说篇


现在插播一条新闻:胡雪扬,女,22岁,自2009年7月21日失踪,至今未找到......


雪扬从火车中醒来,她坐在火车车厢连接处的地板上,屁股下面是硬邦邦的钢铁地板,这地板冰冷坚硬,雪扬的屁股被咯得疼。

雪扬只买到了一张站票,由于离家是突然行动的,因此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绿皮火车在苍茫的大地上缓缓前行,随着轨道和火车轮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雪扬靠着火车的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火车穿越一片片小麦地、一座座山峰、一个个隧道。


“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们俩!”王叔恶狠狠地说道。

雪扬脆弱的身体被王叔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感受到王叔牲口般沉重的呼吸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让雪扬非常的反胃,一张黏湿如蜗牛的嘴巴在雪扬的身上蹭来蹭去,雪扬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某种邪恶的东西玷污了,雪扬的灵魂在离开自己的躯壳,从半空中俯视下去,她看到一只巨大丑陋的沙蚕虫在自己的躯体上扭动着,吸食着她的精华。从那一刻开始雪扬的世界就崩塌了,她无助得像长在河边的芦苇、水中的浮萍,丝毫没有主动权。

王叔在雪扬的身上无情地蹂躏,就好像一头畜生在未经允许的草坪上贪婪地吃着鲜嫩的美草,当他起身的时候,雪扬的下身渗出血液,犹如一朵娇艳而肮脏的玫瑰花在这片空虚的土地上绽放。

雪扬再次被这个噩梦惊醒,那是20岁生日的时候,王叔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雪扬用热水冲洗了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总以为这样便能把自己受到过伤害清洗干净,但这种耻辱像被打翻的墨水,越擦越黑,越擦心里就越硌得慌。

此时火车正好经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她屏住呼吸,她太害怕了,火车发出沉闷的嘶吼声,犹如一头脱缰的野兽,车轮摩擦着铁轨发出尖锐的声音,让雪扬想起了自己的下体被王叔蹂躏时自己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捂起耳朵、闭上眼睛,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


“雪扬,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爸爸了。”妈妈拉着雪扬的手,雪扬看着这个个子高高的,身体很壮实的新爸爸。

“呦,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和我说,我就是你的爸爸。”这个男人如此说道。

雪扬畏缩地躲在妈妈的身后,用小手拉住妈妈的衣角。

“诶,王哥,雪扬怕生。”妈妈对男人说,然后回过头看了看雪扬,尴尬地朝这个男人笑笑。

雪扬的亲生父亲原先一直在省外包架子,一次工程施工过程中发生了一起意外,雪扬的父亲从30多层的脚手架上掉下来,当场就去世了,据雪扬的舅舅回来讲述,当时现场都是血,父亲跌落在一簇钢筋丛林里,身体被钢筋戳成了筛子。舅舅冲上去,脱下自己的工作服把雪扬父亲的身体裹起来。

之后,雪扬的妈妈就带着雪扬改嫁了,妈妈所说的王哥是县城一所高中的数学老师,据妈妈说王老师因为跟前妻感情不和离婚了,他二婚不介意雪扬妈妈带着孩子。


雪扬再次从梦中醒来,此时火车已经开到南方了,她的身体硬邦邦的,在地板上坐久了两条腿酸疼得厉害。车厢里坐满了人,他们都是去南方务工的,大多数人都同雪扬一样面无表情,他们只是机械地坐在那里,非常僵硬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周围的人群,从他们的眼神中雪扬可以清晰透彻地看到他们的未来似乎已经死了,和自己一样。

开水间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到了饭点很多人都拿着泡面开始到开水间泡方便面。

“雪扬,我给你做了云吞。”妈妈系着围裙,从热气腾腾的厨房里面出来,手里端着一只青色的陶瓷碗,雪扬看到碗里正冒着热气。

雪扬坐在桌子前,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桌子上有了斑驳的光影。云吞看上去像一条条白色的银鳕鱼在碗里面游来游去。紫菜和葱花如同深海的水草在汤水中摇曳。

雪扬拿起勺子开始去兜,发现怎么样都兜不起来,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活的一般,雪扬费了很大的劲都吃不到一只。

“妈——”她朝妈妈喊道。

“让一让,让一让。”一位大叔对雪扬喊道,“小姑娘你挡道了。”

雪扬挪动自己瘦弱的身体,现在的火车上都是人,虽然乘客上上下下,但最终还是上来的人多。人多,行李就多,一时间整个过道里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行李,人和行李都一股脑儿的在车厢里铺散开来,最后所有的压力都往雪扬所在的连接处涌过来,直到把雪扬逼到了最角落。

大家都是乘坐火车去往自己的目的地的,车厢里面人头攒动,现在连车厢的连接处都挤满了人和各种各样的行李,几个大叔在雪扬的身边抽烟,丝毫不在意香烟味让雪扬不停地咳嗽。

此时的车厢远远看去像是一锅已经沸腾的白米粥,又浓又稠,所有人都搅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一堆。

雪扬也去买了泡面,当热气腾腾的面条哧溜吸到嘴巴里,咸涩的味道瞬间扩散开来,很快就填充了整个口腔。

“慢点吃,你怎么像个饿死鬼似的。”妈妈责备地说道。

“妈,我饿嘛。”雪扬一边吃着云吞,一边口齿含糊地说道。

妈妈朝她努努嘴,示意她这里还有其他人。

王叔坐在自己的对面看报纸,这是他每天的习惯,他就像一个大老爷似的,翘着二郎腿,然后指挥妈妈去干着干那。

“没事的,慧娟,雪扬还是孩子,多吃点,慢慢吃。”他温柔地说。

忽然雪扬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扭曲,妈妈也变得歪歪扭扭的、整个空间都好像在一个洗衣机里面不停地旋转,紧接着雪扬看到王叔变成了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只见他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雪扬整个吞下去。

雪扬剧烈地抗拒着,她像怪物挥舞着自己的胳膊,但这一些对怪物来说简直不痛不痒,怪物把她死死抓住,摁倒在地上。

雪扬绝望了,“求求你,不要,不要......”雪扬哭着哀求。

“你如果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们俩。”怪物恶狠狠地说道。


在电视里,雪扬总是喜欢看海的景色,她重未见过大海,但她却时常能感受到大海,传说在海的深处,海的冷幽的灵魂和蓝色的影子会凝结成一个女人的模样,夹带着海的气息和礁石的坚硬。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王叔进来,看到雪扬还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王叔,这不明天是周末,所以......”雪扬支支吾吾地说。

“没事,晚一点就晚一点,早点睡啊,我先去休息了,等会记得把电视关掉。”

曾几何时,王叔也像爸爸一样给过雪扬温暖和缺失的父爱,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都已经接受王叔了,觉得有这样一个爸爸也挺好的,至少在她们母女俩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王叔给她们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雪扬长到16岁,这个时间段女孩儿的特征开始显示出来,雪扬有一张花瓣般的脸,她的面容是鹅蛋形的,白皙的脸颊上还有一丝天然的红晕,雪扬的嘴巴小小的,就好像《红楼梦》中的林妹妹一样。雪扬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胸脯也开始微微隆起,就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随时准备在有限的生命里来一次惊艳的绽放。

有好几次雪扬都感觉王叔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有时候遮遮掩掩的,但是雪扬没有在意,直到自己20岁生日那晚,母亲因为有事情出门了,只留下了自己和王叔。她和王叔一起在客厅看电视,但是王叔明显心思不在电视上,雪扬总能感觉到有一双贪婪的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就好像是有一个猎人在盯着猎物一样,只不过雪扬就是这只猎物。

王叔眯起眼睛的样子很像一头愚蠢的猪,只见他一刻不停地盯着雪扬,雪扬觉得很膈应,准备起身离开,忽然王叔就像一只野兽一样扑过来,把她重重压在身后,一只如恶魔般的手开始在雪扬身上游弋......


雪扬总是做梦,梦到自己被蹂躏、被践踏,她的生命好像一朵逐渐枯萎的花朵,不再拥有快乐和笑意。很多时候雪扬觉得自己就像海水一样又咸又湿,遭人嫌弃。雪扬太弱小了,她就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小羊羔,只能跪在野兽的面前乞求它的放过。

被欺辱之后,雪扬不敢吱声,即便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她也不敢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们俩!”王叔的话如同一个紧箍咒把雪扬紧紧箍住,让雪扬感觉到非常的窒息。

鱼儿离开水就会死。雪扬感觉自己就是一条离开水的鱼儿,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

海......大海......

雪扬记得妈妈会在家里面存放一些现金,只不过她还没摸清楚,现在只要有时间,只要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去妈妈的房间摸一摸,后来在一个老柜子里面,雪扬发现了8000块钱,那应该是妈妈攒了挺久的私房钱。

雪扬心中一刻不停地想要逃离这里,自从上次被欺辱之后,雪扬对这里就没有任何留恋,她必须要离开。

每次从噩梦中醒来,雪扬都住不住掩面而泣,泪水如同海水一般苦咸,躺在床上的时候,雪扬觉得自己就像一名落难的水手,漂浮在无边的漆黑的大海之上。又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没有生气,没有灵魂。

雪扬在浴缸里面放满水,然后把自己泡进去,幻想着自己在海里的样子。体内的阴影顺着血液在身体里流窜,雪扬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枯萎,寂静的夜晚黑得那么纯粹、那么温柔,窗外的街道如同墨水般化开。

隐隐约约,雪扬听到耳边传来了未知的大海的声音,潮水起起落落,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在什么时候会结束。海一直存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这就是它的宿命,或者说也是雪扬自己的宿命。

离开吧,离开吧,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雪扬最近感觉离开的念头越来越足了,尽管自己也不知道离开这里可以去哪,但是大脑还是在指挥她的神志,“到海边去。”它说,“到海边去。”

一天下午,雪扬跑进妈妈的房间拿走了所有的现金,她一句话都没有给母亲留,在那只老箱子里面还有一张父亲的照片,雪扬也抓走了,这是雪扬唯一与自己父亲剩下的一点联系。她只管自己冲出房间、冲出大门,就好像是冲出了某个牢笼、某种地狱。

雪扬走到街上,她看到鸟儿在空中翱翔,她看到白云在空中盘旋,她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一个人能去哪里?这时雪扬的脑海中居然再一次浮现出了大海辽阔的景色,到海边去,到海边去。


火车的环境非常逼仄,来来往往的人流和人声鼎沸的嘈杂声让雪扬感觉到胸闷。血液像潮水般涌上头颅,她不得不让自己躺下来,睡在火车的过道里,以便获得更方便的姿势进行呼吸。她想起濒临死亡的鱼,想起鱼类依赖的大海。她把苍白的面孔朝天扬起,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她,他们从她的身上跨过,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到列车员过来警告她不要这样,她才勉强地爬起来。

我们会忘记疼痛吗?我们会忘记耻辱吗?我们可以假装一切都正常,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吗?答案显然易见,我们如何伪装自己的情绪,伪装自己的心情,那些伤痛还是如潮水般涌过来,撑开好不容易结疤的伤口。

噩梦如潮水般涌来,一遍又一遍把瘦弱的雪扬拍打到岸边。雪扬好像自己沉浸在海水中,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幽暗、那么冰冷刺骨,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快无法呼吸了。

火车“轰”地开过一个山洞,外面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此时如果向车窗外看去,可以看见火车正在沿着一条海岸线缓缓行驶。七月的阳光照在海面上让海面看上去是橙黄色的,就好像一杯冒着泡的啤酒。潮汐已经平复,海水静悄悄地依偎在陆地上。雪扬极目眺望,靛青色的地平线上方,天空非常的苍白,像被铅笔画上了淡淡的银线。

火车就这样缓缓地开着,驮着雪扬一点点靠近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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