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天,阿妙的妈妈生了重病,阿妙得到消息就急匆匆向我请了假,回家去了。我看着她脸色苍白的对我说出这个消息,我知道,她心里多么担心自己的妈妈,只是,那些幼年的记忆,总是噩梦一样缠绕着她,希望这次是个和解的机会,让这个孩子彻底放下。
阿妙不在的时候,我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忙碌,一个人在店里团团转,她离开一周的时候,我开始想念她,想着她在做什么,是否一切顺利,是否能够打开心结,真正开心起来。
这天下午,傍晚的时候,小裕拉着张伯伯和妈妈,走进店里,小脸上汗津津、红扑扑的。张伯伯手里拿着个蝴蝶风筝,看到他们一家这样开心,我觉得春天真好啊,阳光和风都是暖暖的。小裕吵着要吃冰激凌,妈妈说太凉,她就开始像姥爷撒娇,张伯伯哪能抵御得住,几分钟后,小裕如愿地捧着冰激凌,小口小口吃起来。
宠溺的童年,对于现在的小裕来说,一点不过分,张伯伯也给自己的女儿买了一份,能够同时宠爱着两个孩子,张伯伯的心里一样甘甜吧。
“好久不见啊。”我上前招呼道。
“是啊。”张伯伯笑着回答,“前一阵子我生病了,现在才好。”
“哦,是吗!您是要多注意身体啊。”我给张伯伯端上一杯红茶,“毕竟,现在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您照顾呢!”我看了看两个吃冰激凌的人,冲张伯伯挤了挤眼睛。
张伯伯哈哈笑了。
张伯伯问我:“那个小伙子,戴口罩那个,后来又来过吗?”
“啊,那位啊,来过。”
“我想再见到他要跟他道谢,就是他一句话点醒了我,不然,现在我还孤零零的一个人跟自己较劲呢。”
“他,来过几次,后来再没来过。”我想到了发生在书凡和云儿身上的事情,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哦,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张伯伯的眼神暗淡了一下。
吧台上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赶忙跑过去接听。果然是阿妙,为了以防万一,我特意把手机取消静音,怕她有事找不到我。
“喂,阿妙?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是抽泣声。我的心开始往下沉。“怎么了?”我再次问道。
“我妈妈……昨天……去世了……”哽咽声传来。
我没有准备听到这样的结果,不知该说什么。她在电话那头哭的悲痛,我却帮不上忙,心里十分焦急。
“阿妙,你听我说,现在还不是你哭的时候,你要支撑住家里,这个时候你的爸爸、弟弟都要靠你,知道吗?”
“发生了很多事,我心里很乱,我觉得很对不起妈妈……”阿妙的声音跟她的心一样是破碎的。
“你坚持住,我等你回来,好吗?”我保持着镇定,希望从话筒中传递给她一些力量。
“嗯。”
张伯伯他们听到了我讲电话,疑惑地望着我,我的脸色想必也呈现出不正常的状态,只能跟他们说起来阿妙的事情。
张伯伯沉默了一会,说:“唉,自然规律,我也不远了。”小裕的妈妈脸色微变,喊了一声:“爸爸,别这么说。”小裕在一旁跟小猫玩,开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样无忧无虑。
“关于那个戴口罩的男孩……”我慢慢向他们讲述了书凡和云儿的故事,等我说完的时候,小裕的妈妈已经泪流满面。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最容易代入听者的感情,尤其当事人是曾经与他们邻桌而坐的人,就那么真真实实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结束了?真是,太可惜了。”小裕的妈妈用纸巾擦了擦眼睛。
“缘分这个东西啊,谁能说的清。冥冥之中,上天都做了最好的安排,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没资格说是好还是坏。”我喜欢张伯伯这样看透世事的样子,不错,不到最后一刻,怎么能轻易给人生定性呢!
两天以后,接近午夜的时候,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了,我准备打烊。走到门口突然发现旁边的墙上靠着一个人——阿妙。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回来了。
我拉她进屋,她穿的很少,手有些冰,虽然是春天,但是夜里的风还是很凉。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放进她手里,静静坐在她旁边,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
突然,她靠在我的肩头,泪水夺眶,“姐,你说的对,我妈妈真的有苦衷,我一直误会了他们。可是,现在她走了,我该怎么办?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到底怎么了?慢慢说。”我把她搂的更紧了些。
阿妙无力地叙述着故事本来的样子。阿妙的弟弟是她的父母捡来的,是个弃婴,被丢在她家门口。阿妙的父母收养了这个孩子,当时阿妙还小,在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回家后发现多了个弟弟,父母说是趁她不在家给她生了个小弟弟陪她玩,年幼的她就信了。几年以后,弟弟发病了,原来,弟弟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很难活到14岁,阿妙的父母为了救这个孩子倾尽所有,但是阿妙却以为父母对弟弟特别是因为更爱弟弟。直到她的妈妈临终前告诉她真相,并且嘱咐她要好好照顾弟弟,同时,她妈妈交给她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阿妙从小到大的奖状,交给她的时候,妈妈对她说对不起,委屈了她。这时阿妙才知道,妈妈不是不爱她,只是妈妈真的没有那么多精力。
阿妙说:“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每个孩子都是自私的。你没有错。”这话并不是安慰她,哪个孩子不想完完全全占有父母的爱呢?就连那些小猫都是一样,总想独自霸占妈妈。
“我准备回家去了,将来在那边找工作,我要代替妈妈照顾好弟弟。”阿妙说到这里,眼泪又留下来。
“回去也好,留下也好,只要你的心结打开,以后的人生就不再有任何负担。你看,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天都有人哭、有人笑,每一秒都有生命降生或者离去。我们要坚强地面对命运,努力幸福的生活,连同已经离去的亲人那一份一起幸福下去。”
阿妙靠着我的肩膀,沉默许久。
三个月后,阿妙离开了这座城市,回到了家乡。她经常给我打来电话,我知道她找到了工作,成了家里的支柱,她的声音开朗、坚强,我很想看看变成大姐的阿妙是什么样子。
人生百态,你看过多少不同的脸孔和奇异的命运?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我们与许多人互相擦肩而过,人与人之间有多少隐形的链条相连?作为对命运未知的我们,过去和未来都没有意义,关注眼前的一切,看得到摸得到的一切,才是真实。所谓的真相,只是我们当下的感受而已。
我经营着一间猫咪咖啡馆,坐落在一条街道的拐角处,外面的世界四季更迭,阴晴不定,屋内却一如既往的温暖安宁,有机会,希望我能遇到您,给您讲述我看到的、经历的那些关于命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