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温情的故事。
天色昏沉，一扫前几日的阳光明媚，竟添了几分凉气。
366床坐在床上，抹着眼泪，人来人往似乎与她无关。她丈夫好像正在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她毫无反应。
可能是她什么也没听见，也可能是她什么也不想听。
01
“366床不是上监护吗？怎么提过去又提回来了？”，我站在缓冲间对着正在擦拭监护仪的静姐说。
“她家里人放弃给她治疗了……”，静姐压低声音回答到。
“啊？不是刚从icu治好了回来的吗？”
“没有治好。”
“为什么？”
“因为医生谈话时，她丈夫知道她是得了这个病……”，静姐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垂下去，“所以放弃了……现在是自动出院”。
我顿在原地，看着默默收拾的静姐。
沉默在蔓延，“也许他会后悔这个决定…”，静姐停了一下，又接着卷着那散乱的导联线。
02
时间回到三天前。
“前几天就告诉你们有黑便，到今天已经拉血了，你们才处理！”，那个高瘦，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高举胳膊，晃着食指，对正在敲击键盘下医嘱的医生吼道。
“我不是你的管床医生，不了解你之前的情况”，值班医生回应道，“静姐，科室有没有生长抑素，赶紧借了给她用上”，“我现在给消化科会诊医生打个电话，让他们赶快过来看一下。”，值班医生姜会拧着眉头，拨着电话……
“管我们的那个贾主任，我从来没有见过，是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牛医生…她们今天都不在？”
“今天周末，只有值班医生”，静姐说。
“现在是要输血的，你快来签同意书…”，姜会从椅子上站起来，捏着按动笔的手，不停地按着，发出“咔哒咔哒”声。
“怎么现在搞成这样了？！牛医生呢？”
“你们现在不输血吗？”，医生焦急得反问。
“当然要输血！”，他立马走进护士长，拿起签字笔，“在哪里签”。
03
“366床告病危了”，艾琪看着电脑界面上闪烁的医嘱喊到。
“快转去icu吧！”，消化科医生林俊站在走廊，对着忙碌的护士站说到。
林俊走进护士站，正在下医嘱的姜会立马站起来，她一只手握着那只捏着按动笔的手，抬着头，身高153的她只能抬着头仰视这位前来会诊的医生。
“嗯，我已经联系了，只是现在暂时没有床。”，她调整了一下眼镜，继续问到，“现在这个情况，您有没有什么处理建议？”。
“艾司奥美拉唑有没有？配了直接推进去…”
“怎么个用法？”
“用2支配50ml盐水嘛，打两次…”，“有床了就尽快送icu…”，“我现在回去给你写会诊意见”，林俊说着便急匆匆离开了病区。
04
“嗯，你妈情况不太好……”，“前几天就有黑便了，今天才处理…”，“他们说的那个贾主任，我们从来没见过…”，“牛医生也不在…”，他在走廊里踱来踱去，打着电话，“总之，你们快过来吧！”。
…
“请问366床的管床医生是谁啊？”，一个留着寸头的男子坐在护士站前面的椅子上，“366床现在这么严重，她们不来看一下吗？”。
他用尽全力压抑着悲伤的情绪，好让自己听起来是平稳又冷静的。可是，在他那佩戴整齐的口罩上沿，露着的一双微红的眼框出卖了他。
“今天周日，只有值班医生在。”，“我们已经给她泵上药了…”，“贾主任他们组的魏玮医生马上就下门诊了，我们给他打了电话，还有半个小时他就过来了…”，刚从366床病房打完针走出来的静姐解释到。
男子转过头去，看着走廊尽头，哽咽了一下，又转过头来，喉咙挤出一声闷闷的“嗯”。
05
“一听说有这个病，她丈夫当时就放弃了…”
我打开电脑，翻看着她的病历资料，‘放弃抢救知情同意书’，家属签名，亲属关系：“子”。
06
“天呐，她怎么感染了这个？”，“我自己是没有这个病的……”，“她背叛了我，是谁？”，“我怎么会救这样一个女人？一个背叛我，和别人苟合的婆娘…”，“这绝对不是真的…！”
他蹲在ICU门外，手里攥着黑框眼镜，头垂在两腿之间。
“妈竟然做了对不起爸的事……”，“爸，他好生气…”，“我该怎么办？”……
站在父亲身边的儿子，仰着头，看着房顶的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