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生命注定將走投無路,還可以決定靈魂存在的高度。
紅樓夢這一回,透過賈赦的警告,讓人清楚看到當時一個奴才是多麼不可能逃離階級的魔爪,在牢不可破的地位懸殊下,鴛鴦又是如何替自己掙得一條路。
論機警聰明,王熙鳳因為身分顯赫,使她的幹練犀利盡可能的外顯討巧、八面玲瓏;而身為奴才的鴛鴦,雖然聰慧不下鳳姐,卻只在關鍵時刻展現捍衛自己安生的機智。
與刑夫人當面的較量,不說一字躲過可能的災禍;與平兒襲人的對話,足見她知道並沒有什麼可以是永遠穩固的根基,隨時居安思危,不以為可預期的未來必定是結果;她靜待時機,在一個大場面下神來一筆的演出與她性子相符的「剛烈」戲碼,斬斷後面可能再有威脅甚至孤立無援的局面發生。
深讀紅樓夢,小牡羊愈發覺得鴛鴦是個非常了不得的女子,不只是她敢於抗拒做小妾的傳統既定命運,而是她看似安分守己的表象下其實不斷在審時度勢,並知所進退。就這一點而言,有些隱性的寶釵的影子。但不同於寶釵的是,她所做一切只為求得安生,沒有任何非份的妄想企圖與攀高的野心。
鴛鴦的位置,誇張說來,在賈家就像一人之下眾人之上,可以說是離權勢利益核心最近的地方。而她不僅能做到自己不為眼前利益所誘,更可以周旋於多方勢力的拉攏但依然忠於賈母,這不是生命的愚忠,是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想過怎樣的日子。
如此聰明的她,怎麼會不知道所有人都可能打她的主意,不需要太多,只要跟她關係好,在賈母面前幫忙說上幾句話,上上下下,求財求地位的,雞犬升天不是問題。野心不大的人,光賭這麼一個可能性,就使雙方關係不單純了,何況野心大權勢高的人呢?收房納妾是太尋常的管道,威逼利誘、同流合污又是另一種。
有些人會羨慕鴛鴦這樣的位置,看來好多油水好處可得,卻只有真正在這個位置的鴛鴦明白,一不小心謹慎可能就萬劫不復,在多方角力下被人脅持、成為祭品,終至出賣靈魂,再不知為何而活。
也正因為她所侍奉的賈母年歲大,她能比其他姊妹更看得到眼前所擁有的是片刻、是短暫,不是永恆。只要賈母一走,不只她,整個賈府都可能變化驟生,那時還有個什麼定數可知?既然未來不可期,順心的活在當下就是最重要的,而賈母若能長命常樂,就是她的福氣,在這個利賈母又利己的前提下,她能踏實的盡到自己該盡的責任,也看清那些美麗的誘惑實則不過是推自己下地獄的陷阱。只有清楚知道自己所求為何的人,能拒絕得了魔鬼的誘惑啊!
「金」鴛鴦,生命最貴重的財富就是自己,生來珍貴,不在獲得社會價值標準的更高身分地位、不在擁有世俗認定的更多可見利益,只盡本分而能自立。一般人,難得能活出這樣的高度。金鴛鴦的生活品味真正高,不只是賈母調教下看得見的文采教養,並將涵養容納到自己的生命之中。
台北的小牡羊
矢志喚醒眾人心底潛藏的至純智慧,以善知識結天下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