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鹳是一种非凡的鸟。
在温暖的故乡,夫妻形影不离;气候变冷,白鹳们开始迁徙。飞翔的途中却是各自单飞。数千公里后抵达非洲。那里气温适于过冬。
当春讯从大气中传来,白鹳们开始振翅回飞,又是数千公里的风雨煎熬,外加躲避随时可能遇到的山鹰袭击,甚至有时还要躲闪猎人的子弹——最后才有望回归故里。
林子的四周,是邻居的巢。她发现,这些巢大多空空的。
回来的还是少数。而她,是飞在前端的白鹳之一。
暖人的阳光下,她用嗓子自豪地叫了几声。
站在自己的巢里。她的目光眺望深远的蓝天。
也许,她想起了过去和伴侣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它们一同筑巢,一同修巢。你衔来一根枝条,我叼来一片枯叶。两喙相触,鸣声相和。筑巢修巢间,彼此琴瑟相融。蓝色水天之间,有他们共舞的娇姿。水天一色,静谧醉人,高高低低,他们是动态而优美的音符,深深浅浅,他们是飘逸而灵动的舞者。
他们的窝里,小白鹳从鸟蛋到雏鸟,她守着窝,寸步不离。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母亲的责任,时刻注视着天空和地面,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威胁。她的伴侣则肩负着捕鱼的任务。他不知疲倦,往返于水边和鸟巢之间。有了收获,马上返回。他的心里,时刻牵挂着他的爱人和雏鸟。
彼此的共同努力下,雏鸟们渐渐长大。起初它们只有小孩儿的手掌大,毛色也是灰黑色,软软的身体,短短的脚。慢慢地,它们的体型变得更大,比成年人的巴掌还要大,虽然毛色还是灰黑的,但它们可以站立了,叫声也更响亮了;它们的喙也在这时开始变长。但此时,它们还离不开父母的照顾和保护。有时是她在家里守护幼鹳,有时是丈夫在巢边监视山鹰。
终于,他们的付出有了回报,几只幼小的白鹳已经长到半大,身上的毛色开始变白,长长的喙像一把短剑,尖尖的,红红的,他们在巢边踱步,在巢边扇动翅膀,似乎随时准备出击的小战士。她和丈夫除了给孩子们捕鱼,还多了一项任务:担任飞行教练。她和丈夫常常在巢边演示飞行的动作,让孩子们掌握要领。小鹳们两眼紧紧地盯着父母矫健的动作,漂亮的飞行姿势,但没有谁敢于尝试。
又过了些时日,小白鹳们长得更大了,几乎和父母的个头差不多了。他们模仿父母飞行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一天,一只小白鹳鼓起勇气,他张开了翅膀,用力一跃,他在空中飞了起来。那是多么漂亮的姿势啊!其他的白鹳也跃跃欲试,他们陆续站在巢边,学着父母的样子,展翅飞翔起来。
他们全家沸腾了。彼此欢叫不断。父母则在他们周围伴飞,以防山鹰的袭击。
小白鹳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大白鹳。时令也就到了秋天了。
树林的叶渐渐枯黄,风儿渐渐变凉。他们一家子也就不得不远征了。
于是,他们带着厚实的幸福感,告别彼此,整装出发。和周围的白鹳一起,加入了飞向远方的大军。。。。。。
春回大地,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她的孩子们已经独立生活;可她的丈夫还不见踪影。
朝霞里,东边的白鹳都双双回来了。他们相亲相爱,一起修复旧巢,可她还独自衔木修巢;晚霞里,西边的白鹳,先前只有一只鸟,后来也恢复了双双交颈、歌舞相庆的生活,可她还在独自修饰着自己的羽毛。
又几天过去了,南边的邻居也由单变双了,他们夫唱妇随,叫人好不羡慕,可她还是只能眺望流云,独守空巢;只有北边的邻居还和她一样,也是一只独鹳,在巢中魂不守舍。终于北边的邻居的叫声变得欢快起来——她的爱人历尽千辛,回到了自己的家园。
白鹳们在她的周围唱着情歌,这更加深了她的孤独。她听着邻居们的情歌,一遍遍地修理着自己的巢,抬头翘望着深天,发出凄厉的的孤鸣。
夜里起风了,这是入春来第一场风,刮得急,刮得猛,刮得人心惊胆战。一道闪电过后,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雷声。随后,天上下起了大雨。
树木在摇晃,仿佛道道妖魔的影子。白鹳们的鸟巢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周围是一片白鹳们的惶惶然的叫声。而她,在心里不停呼唤着伴侣。
难道,他在飞翔的途中已被被猎枪击中?难道,他在歇息的间歇被野狼捕获?
风雨之夜,她一夜未眠。
什么时候睡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时,温暖的太阳挂在东头,四周的氛围,已被各种鸟声肆意填充。邻居们有的正在修复昨晚被狂风刮坏的鸟巢;有的正在为伴侣修饰羽毛;还有的飞翔在天空,展示自己亮丽的形象。
可她的爱人还没有踪影。
他大概回不来了吧?
她开始独自修饰自己的羽毛。然后修理自己的鸟巢。
还好,过去,和他一起建筑的这个巢非常结实,昨夜的风雨,对这个鸟巢几乎没有损伤。
她得面对生活。一湾河滩充满诱惑。
她张开了翅膀,孤独地飞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她有些疲惫,伏在窝里,昏昏睡去。
一只白鹳在空中滑翔,他的身影由远而近。
他降落在她的巢边,翅膀扑棱棱地响。
是梦吗?——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这真不是梦!——她的爱人终于归来!
202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