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秋

        我是害怕秋天的,每当看见苍老变硬的树叶,我心里会一阵阵的恐慌,秋天,以死亡的姿态慢慢逼近。可是,我们无法抵挡,并终将溃不成军!

        在这场从春天开始的生命盛宴上,万物逐一退场--以枯萎的方式,路边闪着明亮光泽的树叶布满花白的斑点,以僵硬的姿态等待秋风的裁决。春天里萌出娇艳花朵的海棠此刻沧桑低垂,杨树的叶子已开始飘落。我种的黄瓜叶子变得干黄,黄瓜也长得弯曲干瘪,不复原来的挺直水嫩。燕子越来越少,蝙蝠多了起来,露水变凉,秋虫开始夜鸣。

        每次送八岁的儿子去上学,总是看到那个女子:微跛的左腿,那时脑溢血的后遗症,花白的头发,黎黑灰暗的脸,萎靡的神态,这时,总有一种东西慢慢地侵蚀我的心,让我情不自禁的很难过,我知道,这种情绪肯定不止是悲秋。身后是蓬勃的儿子,面前是枯萎的女子,中间是中年的我,这多么像一个悲伤的寓言,我们的人生也不过如此,历经春生夏长,毫无悬念地走上枯萎死亡。

        可是,在这走向死亡的路途上,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就像不是所有的庄稼都结了沉甸甸的穗子,虽然我像所有的谷穗一样,都深深地低下了头,只不过,我低头不是因为饱满的生命,我只是装着和它们一样!

        我不喜欢他们歌颂秋天,一点也不喜欢,他们功成名就看万山红遍挥斥方遒,而我,就只是走在奔向死亡的路上,不会有奇迹发生。我喜欢春天和夏天,那是生长的季节,在那样的季节里,我能骗自己说还年轻,一切尚在路上,结局未定。可是,当一场秋风刮起,你清楚地知道,结局就在不远处,没有奇迹,没有意外,鹿死谁手早以尘埃落定。当落日的余晖刺痛你开始混浊的双目,一种悲凉慢慢爬上心头,弥漫开来,你闭上眼,就这样吧,所有的不甘和遗憾也终会消散,如被秋风抛弃的落叶,无可奈何终究也会零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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