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快过完的那段时间,正是天高气爽的季节,也是农村最美丽的时候。虽然此时也正是农忙的季节,但这个时候的农村白天再忙,晚上依然无事可做,与一年中每一个静谧的夜晚一样,白天的事再多,一到晚上也就只能搁置下来了。
记得那是我上初中的时候,田里的水稻没有在一天之内收割完,我们又不想把那些用来收割水稻的繁重的工具带回家,于是爷爷便说要让我和哥哥陪他去田里守着这些东西。我和哥哥都很高兴,因为我们只有在汶川地震时才在院子里搭个棚子过夜,而这次我们是去栽水稻的田里过夜,离家有好一段距离呢,这次与那次的在外面过夜完全不同:这次离家比较远,还是露天的。虽说是田里,但由于那年气候比较干旱,水田里已经裂开了缝,早已经没有了水的影子。所以我们就可以在田里搭个简单的床,就在田里过夜了。
吃过晚饭之后,我和哥哥迫不及待地带上凉席去田里了,而爷爷晚饭过后却在院子里和邻居们聊天。快到水田边时我们才感觉到害怕,因为水田边没有人家,呆在乡下的人们晚上都是呆在家里或者串串邻居,除了我们要提防想偷我们打谷机之类的收割工具的坏人外,谁又还会在夜晚来水田边呢?虽然我和哥哥在表面上都装作很勇敢的样子,但他心里肯定和我一样,我俩都怕得要命。于是我们两个开始抢手电筒:我把手电筒上的绳子牢牢地套在我的右手上,而哥哥则用双手死死地握紧手电筒。这样一来,我们谁也不能霸占手电筒了。最后我们达成一致:手电筒由我拿着,但我必须得保证不因他没有手电筒而威胁或者吓唬他,还得走在他后面。我说,我当然不敢了,我打不过你,又跑不过你,你随时可以来抢嘛。
虽然我手里拿着手电筒,但心里依然特别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我,我又不敢回头。而且当时我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小时候听爷爷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在他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一个很老实的农民,有一天晚上他为了赶农活,晚上没有及时回家,而是趁着月光一直在地里干农活。也不知道他干了多久,这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衣美女。那女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非常的美丽:又黑又直的长发,袭一身在月光下发出耀眼白光的连衣裙。那白色的光特别耀眼,以至于他看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穿鞋。她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竹林对那个老实的农民说:刚刚路过那片竹林时,我的鞋子不小心掉了一只,我怎么也找不着,你能帮帮我吗?在当时的情况下 ,那可怜的农民完全被那女子的相貌迷住了,以至于不能理智思考,自然没有拒绝她那个小小的要求 ,可是后来人们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老实的农夫了。爷爷还补充说那美丽女子真实的身份是一个住在竹林里、专门靠喝人血来修炼的妖怪 。听故事的时候我不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但是现在我特别相信。
在那天晚上,我心里是特别希望遇到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即使她是妖怪也无所谓。因为我那事正在上初中,正处于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但可惜的是不仅那晚没遇到,至今我也一直没有遇到过传说中那么美丽的女子。
我们在田里用白天已收割的稻草铺了一个简单的床,躺在床上听着青蛙以及其它一些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看着天上的星星讨论牛郎与织女之间的事。他一直想让我认为织女是男的,牛郎是女的,织女是牛郎的老公。还说牛郎是一头老牛变成的妖怪,而织女并不是天上的神仙,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有他们后代不是人,是牛头人身的怪物,以及拆开他们的神仙不是王母娘娘而是玉皇大帝……不过即使他不间断地给我说了好几个星期,我一直都不相信他自己胡编的话。
他说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不过并不是传说中的美女,因为那人打着手电筒从我们的西北方向的那条田垄向东走,正在向我们慢慢走来。只要他再走一会儿再向右转就必然会从我们的面前的这条田垄过,而他的前方没有路了。这时哥哥突然跳起来兴奋地对我说:“弟娃,快起来,我们有好玩的了。”我立刻翻身起来 。我们躲在白天刚扎好的稻草人后面,耐心的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这时我突然害怕起来。我不是怕我们吓了那个人之后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而是怕那灯光后面移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我无法想象出来的怪物。倘若那真的是传说中的女妖,我也怕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的容貌之前就被她给吃了 。而且我发现那灯光移动得非常慢,不像是一个人走路的样子,于是我便更加害怕了。但我不会把我此时的害怕说出来,因为我不想在哥哥面前丢面子。我承认我的胆子很小,甚至比我妹妹的胆子还小,但我不想表现出来。我不想明天全村的小孩都知道我和哥哥昨晚去吓一个从田边路过的人,反而却被路人给吓着了。我知道要是我现在退缩了,明天哥哥一定会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事的。我甚至看出来了那移动的灯光后面的不是一个人,我此时只希望那灯光后面是一个美丽的女妖,并且在她吃掉我之前能看上一眼她美丽的容貌。
在我因害怕而颤栗不止的情况下,那灯光越来越近了。最终果然不出我们所料,那灯光随着其后面的怪物走上了我们面前的这条田垄。待到那灯光走到将近田垄的三分之一时,哥哥突然在稻草人后面一声怪叫,这声音听起来绝对很吓人。声音不是很大,但那个人绝对能听到,而那灯光居然任意正常的速度前行!这时我心里更加害怕了,如果那个人有反应的话,我一定也会跟着哥哥发出一些怪模怪样的声音来恐吓眼前的这个人,但这分明不是人!不然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我真希望我可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躲起来,要是自己有钻隙缝的异能,我一定早就钻到田缝里去了。这时候在月光的照耀下,依稀可现人形,但后背的地方却多了什么东西,像乌龟的壳一样。我想不起来这会是自己认识的人,以为这次遇到了一个世人所不知的妖怪。我还在想要是爷爷今晚以为我们没来田里,明天人们发现村里少了两个小孩大家会是什么反应。
哥哥这时却并没有害怕,他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于是便加大了音量,这时那人终于有反应了。那人把灯光射向我们,但除了农村常见的一些收割水稻要用的工具和稻草之外,再也见不到其它什么东西。大概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便继续向前走。此刻我看见灯光转向我们,我心里也不害怕了。于是待他一转身,我和哥哥都同时发出一声怪叫,这次声音比上次的更吓人,因为两种不同的怪声混合在一起,任何人在乡下夜晚听见都会毛骨悚然的。这次他不仅把灯光照向我们,还用我们熟悉的声音问:“谁在那儿?”说是熟悉,是因为他是我们村里唯一的一位兽医(主要是医猪的,鸡鸭之类主人是不会出钱请医生看病的),每当有人家里的猪生病了,都会请他来给生病的猪看病。我家就请过他好几次,我们自然对他很是熟悉了。
既然知道了来人的真实身份,我就不怕了,于是便变本加厉的捉弄他。我趁他刚把灯光移开的那一瞬间,赶紧把自己所躲的那个稻草人移动一点。结果我听到了他发抖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那儿!?”
但当他把灯光照射在我前面的稻草人身上时,稻草人不再移动了。可这是偏偏我旁边的那个稻草人又动了!他又把灯光集聚在哥哥所在的那个稻草人后面了。我便趁机换了一个稻草人,于是他看见又有一个稻草人在移动了。这时他几乎不能说话了,虽然强烈的灯光使我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但我听出了他害怕的声音:“格老子的,这……他妈的什么东西在那儿……”正当我们玩得高兴时,爷爷突然来了,他老远就在叫我和哥哥的小名。于是聋子便知道了是我们在搞鬼,便笑着大骂起来:“操你两个小鬼,差点把我给吓死。”于是我和哥哥便大笑着跑出来 。
聋子背着他那笨重的医药箱走到田里来,边一边背着他那笨重的药箱向我们走来,一边说道:“两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还故意加快了脚步,看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虽然这么说,但他并没有把我们怎么样。而且我们也从来不怕他,不仅仅因为我们很熟,还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追上我们,自然更不可能我们怎么样。我还笑他干嘛把他那笨重的箱子背到田里来,把它放在田垄上多方便省事。就好像他背着的是什么宝贝似的,一刻也不想离开它。
爷爷带着一床薄被子来到我们搭好的“床”上,而后他和那位被我们吓着了的医生聊天,而我和哥哥则在旁边自顾自地玩耍。过了一会儿,医生便起身告辞了。
我们躺在“床上”听着耳边蛙声,闻着夜风送来的稻香,看着明朗的夜空渐渐地失去了知觉,待我再次有感觉时,听见爷爷说:“不要乱动,把被子盖好,现在天上开始下露水了。”同时我在朦胧之中看到他正在用他那粗糙的手给我盖被子……但我并没有真的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