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原与风月无关,可偏偏落得个风流韵事的名声,实在是对不住当事人。当年的那场大火,把前尘往事烧了个干净,可是总要留下点痕迹,比如人的记忆。
说出那段历史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他以铸剑为生,可当今太平盛世,又有几个使剑的侠客,眼看着生意做不下去了,老人倒也坦荡,便做了一大户人家的下人,可那张员外的儿子太不争气,连考了几次科举也没中举,便无心再考,在家吃喝玩乐,好不痛快!只不过,这人还有个癖好,听故事,依我看,做个江湖写手倒是不错。
一日,便缠着老人要他说出个故事来,老人耐他不过,便停下活计,慢慢的说起来:“我给你说个,不知道算不算个故事,你且听了,别再烦我做事。我年轻时到过远方蓬莱,那里虽没什么外人说的神奇之处,但却也山清水秀,一片神仙居所,有个读书人在那游历,日日吟诗作赋,我眼看他快痴了,便叫住他,让他上别处去,谁知他不肯,还疯疯癫癫,说:‘我哪都不去,我要找我的云儿,她说她就在这里等我。’我看他的模样,多半是得了疯病,着了邪,第二天就找了个驱邪的婆子,帮他驱过邪,那书生倒也知恩图报,一定要报答我,我那时别无所求,便要他把自己如此的缘故一一道来。”
雨婴篇
那书生的名字叫雨婴,大概是下雨时生的,接生婆竟说,这孩子大概离不了这满天的乌云,母亲怕他这辈子离不了凄惨的命运,于是将他送往寺院,希望他自小便结下禅缘,可以免除这些痛苦。
在寺院里,雨婴渐渐长大,因极高的天赋得到住持的教导,学识高于常人,可他却很孤独,没人陪他玩耍,他就跟自己玩,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她。
她叫暮云,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总是陪着她母亲来庙里,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暮云在寺院里迷了路,他听见她的哭声,没有怜悯,只是好奇,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女孩子的哭声,那声音很小,但却让人悲伤。他站在她面前,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她看到他,顷刻便止了哭声,好像很丟脸的样子,怯生生得问:“你是谁?”他不说话,她又问:“你饿了吗?快到饭点了,我们去吃饭吧。”嗯一声算是回应,他带她回到前殿,看她和母亲再次相见时的表情,心里一阵搞好笑,这丫头真是自作聪明,其实以他的见识,又怎么会看不出她迷路了呢?
暮云和他渐渐熟了起来,偶尔还会从外边带回些新奇的玩意,他也很高兴的接受,这大概就是真正的朋友了吧,他心想。“这个叫荷包,是我娘教我绣的,这第一个就送你玩吧。”
他默默的收下,心里却想,这荷包不是送给心上人的吗,那丫头该不会不知道吧,算了,我先收着,万一他心上人不是我,我也好还给她。可心里却生出了个疑惑,暮云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今夜注定无眠。
出师的日子到了,雨婴即将回到他那个陌生的家里去,可听人说他家里是名门望族,回去将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雨婴作为未来的继承人,将是京城女子们千争万抢的黄金夫婿,想到这里,他笑了,若是如此,那暮云能不能就是那个人呢?
离开的那天,他坐在盛大的轿中,看见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随母亲进了寺院,他心知长别离,可却狠下心来,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暮云说,我将以一个新的身份再见你,到时,你来做我的嫁娘,可好?
暮云篇
我自小过着娇生惯养的日子,原以为此生就这样过去了,嫁个普通人,为他生儿育女。可上天偏偏让我遇上了他,那时我与母亲频繁的去寺庙烧香,为我那重病的幺弟祈福,因而常常见到他。那时我并未意识到我已爱上了他,只是一不见他,便偷偷溜出府去,只为见他一面。去看他总是不好空着手,我费尽心思找的小玩意儿,他每次总是什么都不说,默默收下。当我娘教会我绣荷包时,我把第一次绣好的荷包送给了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的心意,见他没反应,我暗暗想:算了,这个呆瓜。就算他从不知道我的心思,我也不会怪他,只要能陪着他就好了。
可他却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留我在无边的思念中挣扎,我不会原谅他!自他离开,我也被严禁外出,做了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姐,后来才知道,我爹给我和丞相府里的少爷定了亲,我恨着他,这婚事便当作对他的惩罚吧,那时,我不知道,这叫绝情。
就这样,这姑娘眼看长到了十八,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暮云自以为心已死,只将那一天当作等待的终结,雨哥哥,是你先走的,别怪暮云,可泪还是不自觉的自眼角滑落。准备婚礼的日子里,暮云从府中大大小小的下人口中听得,那丞相府的公子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满腹经纶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生的气宇轩昂,比之谢玉有过之而无不及,慕云心中有些好笑,又几多感伤,如此良人,可惜自己心中已容不下任何人,怕是要辜负了他。
大婚之日,众宾来贺,待所有的仪式过去,已是深夜。暮云等的不耐烦了,将要起身时,听见进屋的脚步声,便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那人的手接上了红盖头,暮云心中一阵悲凉,要是这人是他…可转念又打断了自己,怎么会是他,他早已抛弃了她。盖头掀起,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心中一阵狂喜,暮云,我就是雨婴啊!暮云愣住了,墨色的眼眸清澈如水,难道美梦成真了?不!是他离开在先,我一定要让他尝尝这离别之苦。可现在,该怎么办?他看见她惊讶的眼神,嘴角向上勾起,出落成大姑娘了,眼中满含爱意,“娘子,我们就此歇息吧。”好听的声音让暮云不知所措,“我……”还没等她开口,便被他拥入床边,黑暗中,他抱着她,贴在她的耳边说:“当年不辞而别,对不起。”她霎时泪如雨下。
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还在爱着那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只是此时他已不再是过去的傻小子,而是英俊潇洒的京城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