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和笑笑的妈妈搬家的前一天,笑笑在放学的时候拉住了可方,可方以为笑笑想要和她讲些什么东西,但笑笑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眨了眨眼睛,又认真地看了看可方的脸,忽然笑了。笑笑说:
“可方,我喜欢吃你做的牛角面包。”
笑笑和往常一样与可方一起肩并肩慢慢走回家。夏天日光褪去的很慢,可方和笑笑很有默契的都不着急。可方喜欢和笑笑待在一起,就像可方喜欢和莫方待在一起一样,气氛安静、平淡,像空气一样。可方不喜欢别人离她太近,笑笑和可方肩并肩安静地走回家去,挥手告别,上楼,每一步的距离都恰到好处。
可方的床头柜有一碟牛奶和一小块牛角面包。可方把书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轻轻关上门,盘腿坐到床上,端起装有牛奶的小盘子。可方喜欢一口吞,把面包整个放进嘴里,再把牛奶倒进嘴里,不拒绝、只是慢慢泡着。莫方笑她这个样子很像猴子,可方倒是觉得无所谓,面包只有那么一点大。
可方边吃边想,我过一会要去做两个,一个给莫方,一个给笑笑。还要配上两盒牛奶,两小盒,不用太多。
可方边看书边吃东西,不然手就会闲到去摆弄自己的头发。笑笑说过可方,书里夹着头发会让人看了不舒服。可方回嘴说自己的书不会让别人碰的。但笑笑是个让人舒服的人,可方喜欢这一点,所以可方还是笑了笑表示接受了。可方自此便认真起来,书里再没有头发,但多了一些牛角面包的味道。
可方向笑笑借过书,笑笑的书很干净,什么味道也没有。但这有些突兀。书总是会有味道的,新书会有油墨味,或浓或淡,有的甚至有些刺鼻,但总归是有味道的;所以没有味道的书让可方感觉有些不安。也可能是我忘记了,可方安慰自己。但可方仍然清晰的一部分记忆里,笑笑的书是确实没有味道的,就和笑笑一样。可方再仔细一想,就连轮廓也有些模糊得值得怀疑了。
笑笑一直很喜欢撕着可方的牛角面包,蘸着牛奶吃,可方是知道的,这一点莫方和笑笑一样。除了这一点,莫方和笑笑还有很多地方一样。可方什么时候冷笑,什么时候难过,什么时候再看书,什么时候拿着书发呆,莫方和笑笑都是不知道的;但是莫方和笑笑对于可方什么时候打算做牛角面包很是清楚,可方对此哭笑不得,不知是不是“牛角面包即将出现”有时候会浮现在自己脸上。
但莫方和笑笑又有一些不一样,笑笑会皱着眉对一些事情指手画脚,甚至破口大骂;而莫方只是起初好奇地看着,看到令人恶心的事情时候不再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没有人和可方一样,可方会从头到尾静静地看着,尽管有些时候头皮发麻,手脚变软,不像是害怕,而是刺激。就像看着自己从小就结识的品性优良的朋友,外表懂事乖巧,但心狠手辣,无所畏惧。最终从内而外地腐烂,甚至连带着和自己有一丝一缕关系的人一同腐烂。
有些人克服恐惧的方法是尖叫,或者晕厥,可方只是觉得悲哀。
当什么事情都往悲惨方面去想,可方觉得自己和那些毒瘤之间多了玻璃,而且这层玻璃越来越厚。可方越想帮助那些可怜人,这层玻璃就越厚。
全世界都被隔绝在外,只有可方被困在里面,无能为力。
可方控制着自己不去可怜他们,不去为他们的悲惨哭泣,可方告诫自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告诫自己他们是冰冷的,而自己这里足够暖和。可惜的是可方从未成功,身外的玻璃只是越来越厚。
可方有些着急了,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开始虔诚地祈祷他们能更加邪恶。
可方等待着他们的破坏,期望着他们的破坏能快于自己远离的速度。可方试图和他们交流,想象着那些模糊的身影扑向自己。可方想,我会张开双臂欢迎你们,拥抱你们。可方渐渐沉睡,玻璃破碎的清脆声音也叫不醒她了。
在可方的梦里,莫方和笑笑在吃牛角面包。可方梦见自己被迫和很多个自己分开,并沾上了牛奶。可方在最终的闭眼之前看到笑笑和莫方都在高兴地笑。可方看见他们在笑,自己也很高兴。但可方闭着眼想了想,好像和笑笑不一样,莫方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