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老相传,女娲造人的时候,在我们的心里留下了很多种子,只是究竟哪一颗会长成什么样子,没有人会知道,如果有一颗长成了参天大树,你会成为行业翘楚;如果只是发了个嫩芽,仅仅是一花一叶,则有可能成为一个想法、一份执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和一丝有别于他人的情怀,仅此而已,无相无形、难以捉摸,此时此刻,你与他人的区别,也仅仅是或许只有你才能感受到的,某一瞬间不可名状的触动。
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想象着把池塘缩小到一个碗里,把树林缩小到一个盘子里,大体这样的想法,应该源自于我爷爷堂屋里挂着的一副松鹤延年的古画,那一年我可能只有五岁。从我六岁敢下河游泳开始,我就无缘无故喜欢上了养鱼、养虾、用水草造景,慢慢的开始了养花、养草、种树,你无法想象一个在农村散养,狗屁不懂的小孩儿,专注于这些事物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情景,现在想来应该是某一颗女娲娘娘的种子慢慢的发芽了。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这颗种子依然只是一花一叶,对于造景我也是仅仅限于喜欢看的程度,直到有一次出差,在一座寺庙里看到了很多随意栽种在房前屋后的盆景,虽说造型简单、手法质朴,但是依然别有一番味道,这些盆景完全不同于我在书上,或者是盆景展里看到的那种,蟠扎繁复、艺术规格很高的作品,它们颠覆了我一直以来对盆景的认知,一瞬间我有一种亲自动手的冲动。
自此以后,我开始了十年的盆景练习生涯,蟠扎、修剪、造型、拿弯、提根露爪,乐此不疲,有时候我会因为一根树枝的去留坐在那里琢磨一个小时,有一次我从早上坐到中午,五个小时只去掉了两根侧枝,我老婆疑惑的说,是不是还是刚才那棵树没动啊,我说是啊,她说那你坐了五个小时啥都没干啊,我说我在思考去掉哪一根树枝,她说要是按照我这个速度和效率,做盆景的师傅是不是得饿死,我说,一棵盆景的修剪和蟠扎成型的时间,短则三五年长则几十年,甚至还有些盆景历经几代人的培养,耗时百年方可完成。
对于一盆百年盆景来说,每一个人都只是它生命中的过客,而对于盆景师而言,这棵盆景将贯穿他的整个艺术生涯,打上他不可磨灭的烙印,以另一种生命的形式,向世人展示他曾经的艺术成就,历经风雨岁月,而不断演绎、慢慢变化,成为他穿越时间长河的艺术承载,这又将是一种怎样的传承和生命的感悟呢?
深层次的接触盆景,缘于我的一个发小,当他把这些大师的作品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震撼的无以复加,如果不看到实物,你真的难以想象——树,原来真的可以长成这个样子!从十公分高到几十公分高,融合了国画的写意如诗和西洋画的远近透视,或状如苍龙虬枝劲叶、磅礴大气开合肆意,或昂首向天笔直不屈、挥洒淡然清秀婉丽,明明只是小小的一盆儿绿植,你却能看得出历经沧桑、岁月更迭,一根枯枝、三两小石看似随意的组合,却透露出园艺大家的风范。历经十年蓄枝、再以钢刀促老造古,定型成景的过程既有悄然的魅力伸展,也有不经意间的动人心魄。
我被这瓦盆和树桩所呈现的气韵所感动,每一个盆景,都需要几十年的耐心和等待,不亲自参与,你终究无法感受到这份匠心是如此的厚重和难以企及。
佛家有言:纳须弥于芥子,方寸之间能展示如此气势磅礴,个中匠心不得不让你心怀谦卑,一腔敬意。
直到手边的茶水凉透,我都一直心无旁骛,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直到今天,我才感受到,我心中的一花一叶,其实,早已慢慢的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