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七人,五人是高手。
蓝衣来到窗边,悄悄往外看。见到屋外的人,目光一沉,不禁望向沈落枫。
沈落枫不言不动。
蓝衣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沈落枫道:“是。”
蓝衣道:“顺道让你把我带出去 ”
沈落枫道:“没错。”
蓝衣伸手,拉开面前的门。
沈落枫上前两步,推上被拉开了一条缝的门。
蓝衣转身看沈落枫,疑惑不解。
沈落枫冲他摇头,指着屋外的人。
屋外七人自然是顾群飞一行人,他站在最前方,对其他人说:“几位,人就在屋子里。”
常寅说:“你是如何得知这里的?”
顾群飞说:“我自有我的办法,几位既然来了,何不一探究竟。倘若在下说谎,凭各位的功夫在下又怎逃得过?”
常寅道:“谁知你是不是用一计黄雀在后。”
段叙生却等得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们再说下去,就不怕里面的人跑了吗?”
顾群飞说:“段公子说得是,各位请!”
段叙生又说:“顾公子既然没有问题,便请亲自去一探究竟如何?”
顾群飞一笑,胸有成竹道:“承蒙顾公子看得起,在下这便去。”
段叙生也在笑,却是极冷的。
顾群飞抬步向前,在木门上敲击三声,朗声道:“在下顾群飞,求见主人家。”
屋内无人回答。
顾群飞又重复一次。
依旧无人回答。
顾群飞不再客套,伸手推开屋门。
屋内温暖如春,却瞧不见半个人影。
屋外几人入内,小屋不大,陈设十分简单。
常寅一探桌上茶壶,说道:“茶水温热,刚离开不久。”
司徒景天道:“我们去后面看看。”
几人来到屋后空地,此处毫无遮挡,一眼能望见全貌。
常寅奇道:“此处与世隔绝,常年积雪,既没有飞禽走兽,亦没有能够裹腹的食物,他们以何为生?”
司徒景天道:“不错,我们一路而来,只有光秃秃的山。没有食物他们活不下去,这里势必不止这么一间小屋。”
卓夫人说:“以他二人武功,往返山间绝不是难事。”
常寅说:“厨房有药表明有人受伤,他们不可能频繁下山。”
卓夫人眼见一片白雪,茫然道:“可此处平坦开阔,一眼便能望到头,又会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司徒景天说:“我们再去屋里看看。”
几人再次入内,常寅通机关之术,根据所学细细察看屋内状况,其他人皆是仔细搜寻。唯有顾群飞,对任何东西不过随着一瞟。烈火欲上前帮忙,却被他拦住。
段叙生十分不耐烦,东西察看之后随手一扔,似要将屋子拆掉一般,全然不理屋内一片狼藉。
小屋仿佛被人洗劫,几人毫无收获,段叙生心有不甘,临走前随手扔出一枚流火弹。
只听“轰隆”一声,小屋瞬间只剩下断壁残垣。几人欲走,常寅突然说道:“慢着!”
几人脚步一顿,便见常寅朝废墟走去。
屋子是树木建造,遇火立马燃起来。这一燃恰好让常寅看出其中门道来,屋中所有物品损毁,唯有一方矮榻安然无恙。
常寅一扬衣袖,火苗瞬间熄灭,矮榻已被烧得焦黑。又见他曲起食、中二指,在矮榻上轻轻敲击,果真听出异响。
其余几人面露喜色,常寅一掌拍在木板上,矮榻立即烂成一堆焦黑碎屑。
他们眼前出现一个洞口,此处竟有密道。
洞口只容一人,甬道狭窄,壁中镶嵌夜明珠,照亮脚下道路。
几人顺着道路小心翼翼向前,路走得越远,道路越宽。
又行走数十步,眼前视线豁然开朗,竟又是一个与山巅如出一辙的平坦空地,此处隐隐有流水声。
小屋前有一堆一堆碎石,分布于门前。
常寅暗自得意,如此简单的障眼法竟想拦住一个高手,布阵之人未免太自负了些,当即破了此阵法。
推门而入,屋内陈设与山巅那处截然不同。一进门便是书房,书卷满柜,字画挂在墙上,大多是临摹,画工十分精细,倘若放到市场贩卖,必能以假乱真。
几人并无兴致研究这些赝品,书案上摆放文房四宝皆是上品,中间放置一本《千字文》,除此之外,再无物品。
司徒景天五人一进屋便默契地察看书架,只有顾群飞往里间而去,烈火亦步亦趋地跟着。
推开门,里间面积是书房的两倍,却是空的。
顾群飞很快发现其中奥秘,里面有数十根柱子,柱子上有许多剑痕,深浅不一,显然曾有人在此练功。
顾群飞负手而立,似胸有成竹,听到身后脚步声也不回头。
段叙生对顾群飞总是不信任,处处防着他。此番见到空屋也不管,只是说:“顾公子究竟要找什么?”
顾群飞笑道:“我还没找到。”
段叙生说:“阁下实在奇怪,既知道此处,为何不独自前来,反倒与我等一起。”
顾群飞说:“我知白道大侠希望找到圣物以维持江湖平静,故而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段叙生说:“我们欠你一个人情,然后呢?”
顾群飞说:“段公子不需要如此提防在下,在下对各位并无威胁。”
段叙生说:“我却不信你没有目的。”
顾群飞却说:“段公子其实不用这般草木皆兵,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有绝对的敌人。”
段叙生双目微眯,说:“这世上却有绝对的仇人。”
顾群飞奇道:“不知段公子的仇人是哪一位。”
段叙生摸着右手手腕上的疤痕说:“沈落枫与蓝衣。”
顾群飞挑眉道:“难怪段公子如此急于寻找二人。”
段叙生似又想起当日断手痛苦来,表情狰狞,似恨不得将二人拆骨入腹。口中恶毒言语:“此二人早已勾搭一处,偏偏装出一副大侠模样,简直恬不知耻!”
顾群飞扯出一抹笑意,说道:“段公子何出此言?”
段叙生冷哼道:“那沈落枫便处处护着蓝衣,如今双双失踪,却在如此一个无人之境,孤男寡女,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司徒映雪闻言,胸中愤然,却因顾群飞和烈火,不好发作,只得默默瞪一眼段叙生。
顾群飞心下冷笑,世间何其多的人因流言蜚语被人所不齿,却从未有人想过,真正肮脏的并非事情本身,而是人心。正如段叙生这种人,分明是自己内心邪恶,却偏要置啄他人。
一行人一无所获,只得沿着甬道继续前行。
这一行到了山脚,这山的入口竟隐在山体内部。
走出山洞,便见那天然形成的瀑布。蓝衣站在瀑布下方,身披白色披风。
司徒映雪只道失望,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段叙生见蓝衣,面色沉了下来,见他冷冷一笑,说出话语十分不堪:“竟只有你一人,莫不是那沈落枫始乱终弃了。”
蓝衣瞟一眼段叙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一眼落在他手腕的疤痕上。
这一眼触了段叙生短处,他一扬袍袖,数枚钢针如下雨一般。
蓝衣一抓身侧披风,原地旋身,披风如同保护罩一般,将银针悉数挡出。
段叙生见一击不成,遂又想故技重施,却见人影一闪,手中竹筒不知何时落到对面那人手中。
方才段叙生的暗器是依靠竹筒中的机关发出,这竹筒做得实在精妙,能放置小指尖大小的雷火珠。
此番这竹筒却在蓝衣手中,其中还有未来得及发出的雷火珠。
段叙生气得七窍生烟,可是手中再无可用暗器。
司徒景天见状,忙说道:“蓝衣姑娘,不知沈贤侄如今身在何处。”
蓝衣说:“不知。”
司徒景天又问道:“莫非二位不在一起?”
蓝衣说:“我为何与他在一起?”
司徒景天道:“只因当日有人说亲眼见他救你而去,老夫以为你二人在一起。”
蓝衣说:“他救我之后,自然是走了。”
常寅却说:“你说谎!沈落枫特意前来寻你,又怎会离开!”
蓝衣说:“他要的东西我已给他,又怎会不离开。”
众人看蓝衣,竟未戴佩剑,莫非梦魂剑当真已落入沈落枫手中?
顾群飞问道:“不知沈落枫带走的是何物。”
蓝衣看他,眼光闪烁一瞬,冷冷说道:“无可奉告。”
顾群飞不怒反笑,只听他说道:“在下却有一物希望姑娘能给我。”
蓝衣说:“休想。”
顾群飞说:“还不知是何物,姑娘为何就拒绝?”
蓝衣说:“我身无长物,你要的东西又怎会简单。”
顾群飞说:“其实很简单,只要姑娘随在下走一趟便可,我只要姑娘后背的一块皮肤。”
众人面色一滞,却是不明白顾群飞所做何故。烈火面色一沉,皱眉看向顾群飞,却见他表情十分平静,眉头皱得更紧了。
蓝衣看向顾群飞的表情无甚变化,冷面冷言道:“你是什么人?”
顾群飞拱手道:“在下顾群飞。”
蓝衣眯眼,举起手中竹筒。
几人心中一凛,也未露出任何破绽来,目光齐齐盯住蓝衣动作,除顾群飞与烈火,其余五人皆是齐齐后退,似生怕殃及池鱼。
顾群飞站立原处,笑看蓝衣,不慌不忙。烈火站在身旁,垂头思考。
蓝衣一甩竹筒,那机关掉落水中,不知为何触动了机关,炸起大片水花。
顾群飞依旧不动,目光锁定蓝衣。
蓝衣纵身一跃,蓝色身影消失于蓝天白云之间。
待水面平静,五人张望,几步跨上来,已不见了蓝衣踪影。正欲开口质问,却见顾群飞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冷笑,目光正停留于方才蓝衣消失的方位。
段叙生本就对顾群飞有所防备,如今见他模样,心中越发断定其人有问题,当下质问道:“你方才言语是何意?”
顾群飞笑容不减,却没了方才的冷然,说道:“我说过,我要的不是圣物。”
司徒景天说:“阁下一直虚与委蛇,只会引起我等怀疑。阁下何不痛快说明来意,好放下猜忌?”
顾群飞笑道:“我要她的人,你们要圣物,二者之间并不冲突。”
几人心中疑惑,见顾群飞模样并不似贪恋女色之辈,将蓝衣抓住却又不要圣物,此间必然有猫腻。
段叙生却不觉任何不妥,直道年少风流,更何况那蓝衣虽未施粉黛,身着劲装,却也是貌美,顾群飞动心并非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方才眼睁睁瞧她离去,心中万分不解,便问道:“那你方才为何放任她离去?”
顾群飞神秘一笑,说道:“她手中并无圣物,此番抓住她各位得不到任何好处。既然她选择信任沈落枫,我们便找个机会去拜访,沈公子为人侠义,必不忍各位空手而归。届时,你我双方目的皆能达到,岂非美哉。”
常寅却说:“小子,你恰巧说反了。倘若你如其他人一般对圣物感兴趣,老夫倒是放心得很。如今你却要蓝衣,这便不得不引起老夫猜疑。你这小子看上去邪气得很,究竟是什么来头?”
顾群飞笑道:“常前辈,您多虑了。在下学艺不精,自知打不过蓝衣,遂寻找各位帮忙。我知她下落,各位帮助在下抓住她,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岂非双赢。”
常寅又道:“你话虽不错,但是否真切,不敢肯定。”
顾群飞说:“在下以性命担保,待抓住蓝衣,圣物双手奉上。”
司徒景天却说:“我等都是江湖中人,本不应相互猜忌,但阁下一直不肯表明自己目的,我等不得不有所犹疑,若是阁下所行歹事,我们岂非助纣为虐。”
顾群飞说:“司徒庄主身为武林之尊,侠义正直,自是瞧不起我这默默无闻的江湖后辈。只是在下所做之事,却是为了江湖的安定。”
四人闻言是,皆是一愣,不明其中话意。相互对视,不得其解,司徒景天问道:“阁下此话何解。”
顾群飞说道:“听闻前些时日此人刺杀司徒庄主,若非庄主武艺了得,她又怎会败露身份。可惜江湖之中并非人人如几位这般身手,这样一个大患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常寅却说:“你这小子看上去就不老实,恐怕嘴里说的一套,心里却有另外一番打算吧?”
顾群飞说:“常前辈当真是冤枉在下了,有关于蓝衣的事情,我虽不知全部,却也是知晓一部分的。各位可知此人是何身份?”
几人自是不解,连明月摘星楼都查不出来的事情,他们又如何会知晓。
顾群飞也不多言,只是继续解释道:“想必各位都听说过百年前魔教覆灭之事。”
几人心头一惊,似已有几分了然,但依旧无人言语,只待呼之欲出的答案。
顾群飞继续说道:“诸位必然听说,魔教覆灭前曾有一部分家眷首先撤离。”
顾群飞说到此处,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停顿看几人表情。几人表情虽平静如常,眼中光芒却无法骗过他双眼。
继续说道:“这些人撤走不久,魔教便被消灭。自此江湖之中再无魔教,也使得江湖恢复平静。这些家眷便隐姓埋名生活在别处,蓝衣便是其中之后。”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又一喜。
段叙生却问道:“你如何得知其中真相?我看你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顾群飞不急不忙地说:“我自然知晓,因为当年魔教家眷出逃,便是我顾家暗中相助。”
众人又是一惊,顾家一直名不见经传,在江湖默默无闻,如今却说当年相助魔教撤离,这期间事宜已无从考证,内心疑惑。
顾群飞看出四人疑惑,自袖中拿出一物,置于众人眼前。
几人面面相觑,惊愕情绪再也忍不住。
顾群飞说:“各位请看看这个。”
几人仔细辨别,顾群飞手中一枚碧绿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这图案看上去有几分似凤,又有几分似青鸟。
顾群飞道:“这是当年魔教的标记。”
众人一阵惊愕,均是面面相觑。
段叙生虽未见过这个标记,对顾群飞的说法已有了几分信任,说:“你抓蓝衣,将如何处置?”
顾群飞说:“自是不能留她性命。”
常寅却说:“百年前你顾家助魔教出逃,如今却要杀魔教后人?”
顾群飞笑道:“那是自然,我顾家本是正义之士,见对方是老弱妇孺,一时心软便出手相助。却没想到被同道误会,可叹我顾家从此再无机会逐鹿江湖。如今这魔教后人竟敢再出现江湖,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顾群飞越说越是气愤,连脸色都红了。身旁的烈火安静地看着顾群飞,不知在想什么。
段叙生伸手一拍顾群飞肩膀,说道:“既然你也将蓝衣视作对头,我们便合作,同仇敌忾。不过,你杀她之时,可要算上我一份,否则心头怨恨实在难消。”
顾群飞眼珠一转,笑道:“得几位相助,自是求之不得。”
段叙生满意而笑,似对顾群飞态度十分受用。
司徒景天几人相视一眼,依旧无法分辨顾群飞话语真假,决定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