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香肠馅的爱情

我妈喜欢看各种泡沫连续剧,无论是几百集的《意难忘》,还是十几集的韩剧,都能让她坐在沙发上,一天不给我做午饭。但她乐此不疲的不是里面缠缠绵绵,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看电视时喋喋不休的抱怨和吐槽。

她一边吐槽里面的爱情太不真实,一边又说我爸半辈子从没浪漫过,连花都没送过,叫我以后可别嫁这样的男人。但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因为她也常告诉我,不求多富贵,像现在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好。我爸虽然性格古板,但有时说几句话,也能让你笑的前仰后合。

虽然九十年代的婚姻早已自由,但他们的婚姻却是长辈包办的。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经别人安排。我妈第一次见到我爸,就觉得他有点呆头呆脑,但我外公觉得我爸人老实,又能干,将来肯定顾家。我妈不同意,回家就开始哭,外公没办法,就说不管她了。

那之后我妈谈了一场自由的恋爱,男方人长的精神,对我妈也不错。但有一次走路,他牵我妈的手,没经过我妈同意,我妈当时就生气了,回到家里,任凭他怎么敲门,怎么道歉,我妈就是不理他了。我外公经常说我妈性子太烈,这样是找不到男人的。但我妈说,她改不了了。

几天后,我外公又拖人给我妈介绍对象,没想到,这次又是我爸,我外公认为这是缘分,任我妈再怎么闹,也要嫁给我爸。其实这次我妈也不怎么闹了,她自己也觉得烦了。

我爸是农村人,我妈是城里人。结婚后,我妈就跟我爸去了农村。虽然我妈是城里人,但家里人多,所以也不是太富裕。他们两个结婚时,虽然操办简单,但也欠了不少外债。结婚后,他们更是省吃俭用,一个月也吃不上一口肉,主食基本上就是把玉米磨碎,煮粥吃。菜更是简单,夏天吃自己种的菜,冬天就把夏天晒的干芹菜泡开炒着吃。

记得有一次,我妈过生日,我爸用骑了一天三轮车挣的钱,买了十根香肠,回家给我妈包饺子。芹菜香肠馅的饺子,我妈还是第一次吃到。我妈说,现在吃起来,可没有原先的味道了。

我妈脾气不好,是真的不好。但我妈这辈子有两个男人惯着,宠着她。一个是我外公,另一个就是我爸。

我妈刚到农村时不习惯,而且总想着回家,刚结婚一个礼拜就要回家,但从我家到外公家至少要五六个小时,我爸说等农忙完,陪她一起回家。我妈不同意,收拾行李就要走,我爸在后面拉着她,我妈一生气,拿起厨房里的菜刀,就砍在我爸的左肩膀上,虽然伤口不深,但现在还有长长的一道疤。从此我妈吵架要回娘家,我爸就再也不敢拦了,等她气消的差不多,再去外公家接她回来。

结婚一年后,爷爷去世了。我奶奶精神也变得恍惚,每天嘴里念叨着日本鬼子来了,让我们快跑,甚至会在你晚上睡觉时,站在你床前摸你的脸。有时发作起来,无论是谁,见到就打。

一次我爸妈从地里干完农活回家,我奶奶就不见了。我爸从晚上六点一直找到凌晨一点多,才在临村的一家菜园子里找到。我爸背起我奶奶,我奶奶就反抗,嘴里还说着:打死你个日本鬼子,我爸强行背起她,她就用牙咬我爸肩膀,咬到血都流出来了。我妈笑着说,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用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后来,我就出生了。我爸说种地的收入太少,就去了煤矿上班。每天白着脸去,黑着脸回来,一件衣服能抖出二斤煤。煤矿有危险,每个月都会有几个进去挖煤,就出不来的人。每次我爸晚回家,我妈都提心吊胆。挖煤是体力活,所以每次发工资,我爸都要和一起挖煤的兄弟出去喝酒,慰劳自己一下。有次我爸发工资直接就被兄弟拽着去喝酒,我爸说他得回家告诉我妈一声,省着她担心。他兄弟说:没事,一会路过你家门口,你就把你帽子挂在大门上,嫂子出门时看到你帽子,就知道你没事了。

事实证明,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晚上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妈又担心我爸会出事,哪里会注意门上还有挂着个帽子。

我妈担心我爸,就把我送到邻居家,出门去找我爸。我妈到了我爸上班的地方,就问门卫大爷看没看到我爸。大爷说:下班就喝酒去了。我妈当时就气的火冒三丈,气冲冲的到了我爸常去的饭店,进门就把饭桌打翻了,旁人看形式不对,连忙说:嫂子,嫂子,别生气。都是我们硬拉着大哥来的。

我妈说:你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酒可以,但要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别让人担心。

我爸看我妈生气,就说都回家吧。然后拉着我妈就出了门。一路上我爸各种解释,还说他把帽子挂在大门上了。我妈为了让我爸下次涨教训,就把我爸两个月的零花钱全部没收。

其实我妈是讲理的,和我爸一起吃饭的都是我爸的好朋友,家里也有老婆,孩子。而且我妈和他们平时关系也都很好,不然我妈是不会掀桌子的。

我爸的孝顺是有目共睹的,从我奶奶的身上就可以看到。但我妈说,孝顺和婚姻是一致的,都是一种责任。不光是对自己的父母负责,还要对对方的父母负责。

我外公在我六岁时得了脑出血,出院后要在家里卧床打针,外公和我妈一样,脾气不好,性子烈,又死要面子。整天躺在床上,就是不让医生给他打针。没办法,我爸就自学打针,先在自己的手上试,手上扎的全是针眼,就在脚上试,通常情况下是,针头从这面进去,直穿过肉从另一面出来。最后,经过我爸的“千锤百炼”终于让我外公打上了针。从此,每次去我外公家,外公都要问:你爸怎么没来呀!我爸要是来了的话,就拉着我爸的手问东问西。

没几年,我爸的吃苦耐劳,加上我妈的勤俭持家。就把外债全部还完,还买了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有了自己的菜园子,而且屋后还有一大片樱桃树和李子数。一到春天,风一吹,满天的花瓣,美不胜收。那也成了我童年时的游乐园.

我爸妈也有过感情危机。我妈长的漂亮,又会打扮。漂亮的女人总有人仰慕,我妈也不例外。那时村子里来了一个修路的大老板,虽说是大老板,但也要每天风餐露宿的跟着修路,我妈看他们辛苦,就经常把菜园子里的菜拿给他们吃。老板看我妈人长的漂亮又善良。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和我妈聊天。这一聊,我爸就吃醋了。每天和我妈发脾气,没事就找茬,嫌我妈地没擦干净,碗没洗干净。我妈也慢慢看出了苗头,没忍得了几天,就和我爸大吵了一架,然后打包行李回了娘家,我爸也没拦。当然,他也不敢。我妈一走,我就倒了霉,每天三餐不是方便面,就是疙瘩汤,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求我爸让他去接我妈回来,我爸说:我也知道错了,可我到那怎么解释呀。于是我就出主意,让我爸和我上演一场悲天大戏,终于把我妈请了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我爸妈的爱情就是这么平平淡淡,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但又时时刻刻像是在秀恩爱。

我有时会嫌我妈做的菜咸了或是淡了,然后转过头去问我爸对不对。我爸就会说:还行,我吃正好。

我经常会对我妈说: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我妈就会开玩笑着说:那我就把你卖了。然后,又用她那一套人生哲理告诉我:姑娘,无论你外貌美与不美,性格好与不好,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或许呆头呆脑,或许玉树临风。不论你什么样子,都会一直对你好。

其实,生活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爱情就像芹菜香肠馅的饺子,材料普通,但味道特别,而且四季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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