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梦见外婆了,这是外婆去世后我第n次梦见她。
我从小就很少与别人交流,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我不是自闭,我只是没人可以交流。有时比起说话,我更喜欢听别人讲话。我很想晚上躺在床上,听妈妈讲她年轻时的故事。可是妈妈太忙了,她没空。而且我们也不是这种交流方式,她只喜欢命令我,而不喜欢和我交流。
后来,妈妈在暑假把我送到了外婆家。因为外公去世很早,外婆这些年都是一个人生活。所以,见到我外婆很开心。后来想想,和外婆在一起的暑假何尝不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暑假呢?
那一个暑假,上午我跟着外婆去田边的地里挖野菜。回来的路上,她会用路边的柳枝给我做一个头环戴在我头上。下午我就跟着她学习绣花,剪纸,总之印象中,外婆什么都会做。当然我在外婆家,我最喜欢那口水井。在水井里外婆能捞出冰冰凉凉的大西瓜,各种各样的蔬菜,那时总觉得外婆家的水井真是个好神奇的地方,可以捞出无限宝藏。
当然我最喜欢最喜欢的还是每天的黄昏时刻,我和外婆一人拿一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听她讲过去的故事。她会一边讲一边用扇子帮我扇风,帮我赶走身边的蚊虫。
讲故事时,我最喜欢盯着外婆,看她的各种表情,看她的动作。看她在回忆时眼中流过去的各种情绪,看她视线望向远处时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她能够看到过去各种画面,高兴的,悲伤的,激动的,无助的,崩溃的,一件件,一幕幕。而我在夕阳下,听着她的故事,想象着,以自己的思想去理解,有时觉得心里格外安静,仿佛自己是个思想家,下一秒就能说出让人深思的话语。这种听故事的时刻我从来没有烦腻过,每一次我都觉得像是在开盲盒一样期待。我总觉得,每次外婆讲故事时,时间都过得好慢好慢,仿佛时光在外婆的回忆里停留了下来。
再后来,我强行被妈妈接了回来。我记得,那是我有史以来哭的最惨的一次,连妈妈都吓到了,她也没想到对她一副不冷不热样子的我会这么在乎外婆。她不知道,暑假里外婆给我的不只是照顾,更多的是陪伴。尽管我知道我以后还会再见外婆,但我就是不想离开她。一点也不想。
像是别人把我最心爱的东西夺走了一般。回到家我始终感觉空落落的。我没有说,也没有闹,我知道我说了妈妈也不会明白。
后来,太阳照常升起,我也回复了暑假之前的生活。上学,放学,写作业。每天都这样。我没有抱怨,因为有所期待,期待下一个暑假,这样,我就可以有理由去外婆家过上我期待的生活了。
可是,期待落空了。外婆生了一场大病,很严重。妈妈跟我说外婆很好,现在在舅舅家修养康复,等着她什么时候好利索了,回到老家,再带我去见她。我真的相信了。
我不想回忆最后一次,再见外婆的场景,那个躺在床铺上瘦脱相,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外婆,那个场景,我抵触了无数次,可每次都会想起。连起那些最快乐的时光,一个都逃不掉。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那个夕阳下的外婆,她的身影,连同那个夏天的记忆,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我的世界里,永远都抹不去。
这些年,我上高中,上大学。我很少把外婆的记忆拿出来说给任何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真正喜欢的东西,你是不舍得拿出来的,因为怕别人抢走。
关于外婆的记忆,是我和外婆之间的秘密,也是属于我的宝藏。
亲爱的外婆,时间从来都不曾带走您,因为我觉得时间在遇到你的时刻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