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境之南
1.
我出生于一九九二年大年初一，今年二十五岁，我有着一段病入膏肓的婚姻和一个可爱的儿子。我曾是娇艳欲滴的花朵，也是大雨滂沱后的满身污垢。我曾令人羡慕，也曾遭人唾弃。
2.
我出生在一个贫困的村庄，但是我并不觉得贫困，因为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婚了，他们的离婚代表着感情的破裂，但是对我而言，那却是一件好事。对有着极强虚荣心的小姑娘来说，衣服鞋子零花钱双份那是许多小朋友做梦都想的事情。
我充当着他们两个人的传话筒，所以从小就养成了见风使舵的性格，我会察言观色，会揣摩大人的心思，我知道说什么话能多得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当然，这种家庭的破碎一路颠沛流离造就了我的性格，我是个女生，却飞扬跋扈，我喜欢和男孩们称兄道弟，我喜欢他们围着我转的感觉。
打心底里我是瞧不起母亲的，从我懂事起，我便经历了母亲的结婚离婚又结婚又离婚的波折，每次都和不同的男人，每次的婚姻都很短暂，我不知道母亲的心中是否有爱，更不知道在她眼中女人的名声意味着什么，又或者她把赌注都放在嫁给一个好男人的信仰上有多执着。
年轻时候的父亲是个好玩的人，现在变成了一个孤独而寂寞的人。
3.
我自小跟着外婆长大，对父母亲没有太多感情，大多时候我像个路人般去对他们做客观而公正的评价，觉得他们人心不坏，但终究算不上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我的聪明和本事全部用在怎么对待欺负我的同学、怎样给我更多零花钱的父母身上了，所以，一路走来，我的成绩门门红灯，一直挂到初中毕业。
那年我十六岁，父母觉得我年龄太小，出去打工委屈了我，还是念书的好，于是自作主张替我选择一个学校，我的分数太低，可笑的是那个学校门槛更低，只要人愿意来的交钱都可以。
4.
十六岁的我离开了外婆，离开了那个让我没有一丝留恋的家，来到学校。唯一的感觉就是我比之前更加自由了，我可以要更多的零花钱，可以和各种各样的人鬼混。
学校门槛太低，物以类聚，我们知道自己的水平有多差，所以学习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幌子，更多时间我们用来翻墙出去玩，用来逛街买衣服，用来交男朋友谈恋爱。
我的骨子里不是一个本分的人，我的初恋记不清楚是多大，无论正式或不正式的，反正玩玩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底线是不能怀孕，不能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玩弄着别人的感情也被别人玩弄着，别人交女朋友三天两头换，我交男朋友也是如此，有时候我会遇见对我好的，但是那又怎样，感情从来不是个长久的东西。
5.
在那里，我遇见了许多要好的朋友，我是个独女，所以多多少少渴望有同龄人的关怀，我在学校认了个姐姐和哥哥，他们对我异常好，像是亲的那样。
一次我姐去买衣服，在夜市上，回来刚穿上发现有问题，拿去换人老板不肯，姐姐回来很伤心，因为我姐家不富裕，她和我讲过。
我不是吃素的，我带着我的好哥们，三五成群，走到摊子前，和老板沟通，她见我们是姑娘家，并不害怕，反倒说话充满讽刺。
我知道有些人不需要讲道理，我的个子很高，打扮不是乖乖女，不打算再有交涉，我看见摊主转过身去，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摊前，使劲一抬脚，用力向下落，瞬间整个木板上的东西开始散落，摊主忙不迭扭过头，大声招呼身边的人，姐姐赶忙上前拉我，要我不要惹事，但是我并不害怕：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后来，摊主不再多说，因为摆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困难户，她不愿多纠缠，这些我还是懂得。
6.
我的专业是计算机，但是除了上网聊天逛淘宝别的我什么都学的皮毛，太多的课程落下，我根本就是在混日子。
当中我的母亲又嫁了几个男人，这让我从心底里更瞧不起她，总觉得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我的学业在浑浑噩噩中结束，我开始出去打工，北上南下我从不害怕，这期间我也谈过男朋友但是都是无疾而终，几年过去了，唯一的变化就是增长的年龄和卡里存的几千块钱，那是我全部的家当。
7.
后来我折腾够了，开始回来，一次过年的时候，闲得无聊，我在手机上乱逛，偶然间一个陌生人请求加为好友，我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我的犷野和激情被点燃了，图像上的男子身边的那辆摩托车太炫酷了，那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开始直截了当的问他，他到也坦率。
不久我们便约着见面了，那天来的是两个人，我看着他们骑车的样子真的是少女心爆棚，加我号的那个人主动介绍，说，车并不是他的，是后边那个男生的。
这时候我的注意力才转向他，瘦瘦的，高高的，冷冷的，酷酷的，一脸桀骜不驯，一脸冷漠，看我一眼，算是打个招呼。
我和他们开始在一起玩，我享受坐在摩托车后面带上头盔的那一刻的放松，风在耳边狂奔，世界在呼啸，我们都是自由的。
8.
不知不觉中，我和车有了感情，我和车的主人也有了感情，是的，我们相爱了。
爱的轰轰烈烈，爱的飞蛾扑火，爱的要马上和对方厮守。
我第一次去他家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家徒四壁，什么是真正的贫穷，他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然而兄弟两个性格截然不同。
我们开始通知父母，对，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们甜蜜的去照了婚纱照，四千元，用的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钱，我爱他。
结婚的时候，他们尽其所能却也只能算得上过得去。
不过我们终于结婚了。
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他沉溺于给我的放纵，我们像是两个以鸦片度日的鬼。
9.
这样的日子撑不了多久，坐吃山空是一件可怕的事，很快我发现自己怀孕了，而这时候我们结婚收的礼钱已经花了一半只剩万把块，我希望他出去挣钱，不过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我感觉到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却被告知我怀的孩子早已没有呼吸，是个死胎，我拖着庞大的身躯来到医院，那个已成形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留下。
那年我二十一岁。
后来的我，知道老公指望不上开始外出摆地摊，做销售，开店，做生意，什么都做过，起早贪黑。
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想我的人生真的开始走下坡路。
10.
不久我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老公依旧在捣鼓他的车，终日入不敷出，慢慢的开始赌博，出去胡吃海喝。
在我即将临盆的时候，我去拿存折，却发现我们两个仅剩的八千元被老公不知什么时候取走。
那是我们的救命钱，那是第一次我对一个男人如此失望，我想到了死。
可是我必须的活着，我有我的孩子。
终于孩子在一片期望中来临，还好公公婆婆足够好，他们弥补了这个大窟窿，孩子的份子钱让我们的生活有了短暂的保障。
后来的老公开始变本加厉，赛车、喝酒、赌博，回到家还指着骂我说我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我心底潜藏已久的离婚念头开始滋生并且越发强烈，我知道我必须要逃离这样的生活。
11.
我在孩子哺乳期间提出了离婚，老公死活不答应，他说，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他终日在外，留下我和孩子以泪洗面，我才知道，忽悠生活，一定会接受重重的惩罚。
后来我了解到夫妻分居一年以上，走法律程序离婚会少了许多麻烦，于是在孩子刚断奶的时候就出来找工作，心想这样孩子判给我的几率更大些。
来到大城市才发现我的渺小，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我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没有信心也不愿意吃苦。就这样我又开始折腾，去帮别人卖东西。
我捯饬一身行头，来到了一个奢侈品店，白天我光鲜亮丽，晚上回去的时候，我才敢躲在出租屋里哭泣，城市的微光曾是我的信仰，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笑话，我思念儿子，可是现在公公婆婆知道我要离婚，连见面的次数也少了，我那老公一直坚信我是和别人不清不楚的，所以三天两头来找我，在我这里大吵大闹，我终日惶恐，像个过街老鼠，不停换着工作，搬着住处。
我十分委屈。
12.
时间越久，我对儿子的思念与日俱增，可是我不能回去，一会去儿子就想要和我走，我没有办法抛下他。我开始饮酒，抽烟，只有醉了的时候我才能放纵自己，我才能给老公打电话，让他把孩子带出来，我看他两眼。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的心是疼的。
我总觉得对不起儿子，我们两人造的孽要儿子来承担后果，可是一想到回去，那种绝望的日子终究还是占了上风，我不愿意一辈子过着那样的日子。
后来老公又来找过我几次，变本加厉，彻底的我放弃了他也放弃了我自己。
13.
我开始打扮成风尘女子的模样，我开始了不同的男人约会，我开始变成讨好他们的丑恶嘴脸，我会在深夜里一支烟接着一支烟的抽，我失去了自己，我失去了生活，我抬头看，城市的微光，盛不下我脆弱的梦想。
我认识了一个还算富裕的男人，他已成家，但是这并没有阻挡他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行径，在他的猛烈追求下，我甘愿躺在他的身下,是的，我成了破坏他们家庭的第三者。
这中间或许是因为钱，或许是因为那点可怜的爱，又或者是我阴暗灵魂下的一丝抚慰。
我又换了住处，和另外一个女孩合租，我大她几岁，总是照顾她，所以她也能适应我带男人回去，接受我吸烟酗酒。同样我也知道她喜欢女的，是个女同，没有关系，这个世界那么大，谁还没点自己的隐私。
做了别人的女人，只能是在他有空的时候来找我，在他陪妻子过完节的时候来找我，我像是那个摇尾乞怜的乞丐希望得到一丝垂怜。
不过后来，纸终也是没能包住火，他的妻子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经不住家庭的变故，终于和我分道扬镳。
我不怪他，我也是女人，我可怜他的妻子，更可怜我自己。
14.
我抽烟的姿势越来越熟练，身体变得越来越消瘦，我时常半夜睡不着觉，总是被梦惊醒，我的生活没有了希望。
后来我又见过儿子几次，还是那么小，那么懂事，无论多久见到我都说要跟我走。
我陆陆续续的听说老公开始去送外卖，不过那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了解他，他不会变好的。
15.
我现在在一个手机店卖手机，日子又回归平静，白日里我还是喜欢了男同事们说些荤段子，打发着无聊时光。
下午打卡下班，我骑着自行车回到我的住处，结束一天的工作。
那中间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我喜欢这段时间，我带着鸭舌帽，穿着休闲装，我绕着那一片湖骑行，两岸都是垂柳，微风吹过发梢，那是我最舒服的时光。
因为只有这二十分钟我觉得我像个正常人，本该拥有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