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

当薄薄的晨雾还悬挂民居的上空,安静的村庄仿佛置身仙界,若隐若现格外迷人。这段日子,进德老汉每天凌晨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扛着锄头直奔南山岭而去。约摸过了个把钟头再回来时,身上的汗衫水淋淋地贴着肉身。两侧裤腿高高挽起,脚上的一双军用胶鞋也糊满泥巴。周身虽然带着几分疲倦,脸上却始终扬着笑。

遇到村里人招呼一大早干嘛去了,他则声称捡了一块荒地忙着除荒。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好久。

一天,金秀从地里出来直奔娘家。电动车刚一放稳,就冲着院子里喂鸡的母亲大喊,“妈,那块地你有空就去拉几撅头,用不着每天都去,这得多累啊!”

翠兰把头从鸡笼里抬起来,刚要辩解,我都好多天没去了呀!目光落在厢房旁的一柄撅头上,那上面的土已经干成了泥疙瘩。大脑飞快旋转,突然想起什么。

中午,她做了糯米糕,还蒸了一大铁锅萝卜肉包子。见金秀要走,从厨房拎出一个包裹说,拿着这个给你三叔送去。

咋?给谁?

你三叔。翠兰脸一红嗔怪道:你这丫头听不懂话咋的?

金秀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她想,妈妈要她给三叔带吃的,莫不是前些日子她在她面前一直唠叨三叔的好,及三叔一个人日子的清苦。

拎着包裹进了进德老汉的门,老汉一听金秀妈给自己带了吃的,惊慌着身子站起来两手接过抱在怀里。他突然觉得 这女人太善解人意了,想必人家已经猜出,那地是他去锄的。心里对金秀妈涌上一种莫名的好感。

以看猫为由,进德又去过金秀娘家几次。每次去,都看到翠兰在院子里忙前忙后。金秀家的大门外有一块儿菜地,里面种着各类的小菜。翠绿的叶子娇嫩的小花儿,把个园子点缀得五彩缤纷。看金秀妈吃力地拎着水桶浇菜,他一把扯进自己手里,“你们女人劲儿小,哪能拎动水桶,以后我来帮你浇它们。”看着手里空空,金秀妈围着布裙站在一旁,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温暖。

进德隔三差五的来,在翠兰眼里人家纯粹是惦记她的猫,想看一看小猫咪长大没有,什么时候才能抱回家?所以,对这也没生出多大想法。

但猫儿们总有长大的时候。一日老汉再去,翠兰老远就招呼他快进厢房,原来小猫们都已睁开眼睛长强壮了,能跟着妈妈出来玩耍了。

“他叔,你这次走就直接将它们抱回家。以后也不用再费脚力来回地看了。”翠兰望着他说,可进德面上并不感觉出高兴。猫抱回家了,以他再也找不到借口来金秀家了。他突然觉得那些可爱的猫,不再好看也不招人喜欢了。

没有猫牵连,他与翠兰像隔着时空再也找不出见面的理由。人又活的犹豫起来。每天除了吃饭,就是尽心饲养那两只奶白色的猫了。每每看到猫,他感觉翠兰就站在眼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甩了甩头,感觉得了那种叫相思病的玩意儿。

猫来了他家俩月,他与翠兰也已有俩月没有见面了。思念像一根蔓延的藤,只要一闲下来,就在心里不停地绕啊绕。越绕越紧,越绕越觉的心口越堵。这种缠绕,终于在见到翠兰那天得以松懈。

憋了一段日子的进德,决定去赶庙。尽管老妻在世时,他不曾去过,心里也总把这类活动看作是妇女们的专项。可今天,他却想打破这个想法,要去庙会里溜达一趟,已缓释这段时间的纠结。

庙会里人头接踵,大人孩子把个庙场挤得满满当当。大姑娘小媳妇擦脂抹粉描眉涂唇,浪得很;小伙子则头梳得像遭了牛舔,身上的布料笔直坚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形各色的人,犹如正在举行一场选美大赛。就连那些老太太们也不甘落后,抖出压箱底的衣褂穿在身上,走路也像遭遇五级大风刮过似的。这样热闹的场面,让老汉眼睛一热。

往前走出不远,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围在一起。他挤了进去,看到几个身体彪悍的青年,把一位妇女围在中央。其中一个恶狠狠地说,赶紧掏钱,这东西我卖三千,我也不多要你给三千就行。女人头顶包着围巾,手上挎着一个提篮,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没那么多钱。这东西我还没接住你就撒手了怎能怪我?我都解释过好多遍了。”女人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进德听了他们的谈话面上一惊,原来那妇女竟是翠兰。他想都没想就挤到他们面前,一把将翠兰扯到自己身后。别怕,这里有我。

女人面前瞬间多了一堵墙,令她有些吃惊,当看到这男人是进德,揪着的心慢慢放回肚子里。

“你想怎得,弄了这么个假玩意儿出来骗钱?”

“你是谁,敢管老子的闲事,找死吧!”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眼看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脸上横肉撕扯,露出凶恶的面相。”

“我是他当家的。咋了,要不要我通知商检部门来查查,你们出售假货坑人?”进德脸上看不出一丝畏惧。他早年是练家子,现在虽然年纪大了,但撂倒几个青年不在话下。

几个人眼看着就要动手,围观的人群突然炸出一声,质监局来人了。堵着的人自动闪出一条缝隙,顺着声音望去,几个戴着大檐帽身穿制服的人,果真朝这边走来。那几个趾高气扬卖货的,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通过协商,一只售价3000元号称“天山玉镯”,被进德以三十元的价格作为补偿。几个人不服,但在大檐帽面前又不敢耍横,收了钱卷起铺子上的货物,灰溜溜地逃走了。翠兰从进德老汉后面走出来,红着脸说,“他叔,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我就真被这些人讹了。”女人说着说着,眼圈泛着红,对面前的庙会也失了兴趣。进德本来也是来凑热闹的,见翠兰要走,也跟着走了。

“他叔,今天的事儿,不要告诉秀儿,挺丢人的。”犹豫半天,翠兰咬着唇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是当然。进德见翠兰不再把自己当成外人,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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