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知了在一声声地低鸣，天气有些微热，虫鸣鸟叫，会议室里宣讲台上念着一阵枯似一阵的言语，而观众席内，了无生机，只关乎着什么时候可以散会。

林暮的小碎花裙角被风微掀，她踩着一双平底鞋，披散着一头长发，手里握着两样东西：一本教案，一本笔记本。那时的她，迟到了，有些慌乱。她捋了捋头发，向会议室近前的空位上走去，一个转身，四目相对，她有些呆滞。

一个小男生眉眼清秀，干脆利落的寸头，她突然之间心里小鹿乱撞，连坐姿也显得格外不自然。那个男生，就在她的后方，她以为，他就是新来的体育老师，那个别人口中一直称赞的男人。

02

空气闷热得很，在会议室都害怕多呼出一口气，寥寥几把风扇在天花板上慵懒地转动着，空气无法流通，就如林暮的呼吸，不够自然得体。机械化的宣讲终于完毕，“啪啪啪”，参会人员不约而同起身，凳子打下来的声音充斥着整间会议室。

她晃了半天神，她注意到那个小男生，不对，没有一米八多，不是那个人。不知怎的，林暮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那个男人，都还不认识，怎会这么在意？

林暮抬脚准备出会议室，人潮涌动，门口堵拥着，人人都想赶快上台阶，都不愿意多停留哪怕一秒。上方传来声音，林暮只是抬头瞧了一眼，这个人，不曾认识，还没来得及再看，那人便转身离去。脑海里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口哨，从二楼的扶栏处垂了下来，接着便也跟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离去。

03

林暮想，应该就是他们经常说起的那个人，但她最多只是好奇，便也不曾在意，可曾想到，一年不到，便成为了她心尖上的第一人，成为她在芳华时岁里，让她舍不得的存在，让她有些魂牵梦萦的人。让她竟有些甘愿放弃梦想，只是因为他，让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这就叫喜欢。

生活和工作还是如往常一样，波澜不惊，林暮的心里，只有三样：赚钱，工作，学习。仿佛忙碌便是她一生的宿命。她的生活三点一线：学校，家和培训机构。

早起，被太阳温暖，捧一本书，阅读，想自己所想；睡眠可以很沉，她心里也很知足。于她而言，生活，除了对待职业有些许不甘之外，其他都觉满足。老师，是家里期盼她选择的工作。其实她反而并不喜欢这一眼望到尽头的职业。

她其实有点男孩子气，喜欢挑战，喜欢不确定的东西，小时候还和别人打过架。现在，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淑女样，仿佛刻意掩埋了曾经的自己。

04

学校要组建排球队，代表学校去市里才加教职工排球比赛。林暮内心是拒绝的，之前放弃高考，选择了师范，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做出了退让。

可也让自己在这些年中，郁郁寡欢，没想到，学业和事业在一个女孩子心里，占有如此大的比重。她也一心想要考研，在校期间，为了不耽误学习，也斩断了多段缘分。心想，没有结果的相处，何必要开始。没有足够多的违约金，她离不开。可是她也不曾打消离开的念头。而组建排球队，就意味着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自己。要多留些时间训练。

05

那天，同事生日，约办公室一行人去农家小院小聚。晚上，他们在约定的地方会合。那地方清幽雅静，宜玩宜赏宜静心。

林暮第一次见到了别人口中的真人——程颢。同事之间传得神乎其神的高富帅，之前很是好奇，到底如何，见着了之后，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两人其实连招呼都不曾打。是陌生人，不是么？

林暮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因事情太多，连中午都未曾进食。席间的饭菜也因饭馆生意红火而怠慢了稍许，因此，等饭菜一上桌，林暮便自顾自地吃起饭来。三碗饭的饭量，吸引到了众人的目光，此外，还有程颢的。她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女孩子多吃点，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对了，后来经程颢提醒，还有一碗饭，是他帮她添的。可对于林暮而言，当时第一面，都让她遗忘在角落了，未曾想，他还记得。

06

上次匆忙简历一面，连散场的时候都未打声招呼。排球队要开始训练了，队友里面将要有他的身影。每天两个小时的训练量，其实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再加上林暮去外地培训了一周，所以，两人根本算不上很熟。她是一个温吞且慢热的人，当其他队友们都混得很熟的时候，她并不在队伍的微信群里发言，她也很少参加他们的饭局。她只是默默思考，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时的她，还是笑颜如花，心无旁骛，不知情为何物。

训练时，听到程颢受伤的消息，心里还想：不是体育生吗？怎么这么容易受伤，如此脆弱不堪？那时的林暮，对这个专业有着极大的偏见，一是认为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二有认为体育最是辛苦，是个体力活。

如此种种，林暮对程颢并无任何好感。整天穿着运动装，在球场上练，在他面前晃，那时的他们，能如此坦然，只是因为，谁都不是谁的理想型。

07

比赛如期举行，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两天，作为替补的她，说实话，与队友们的感情并不是那么深厚，她更多的角色是站在球场边，为他们加油助威，虽然赛场上经常是输，但仍是确立了革命友谊。可是接连失利，领队丧气了，消极情绪极大地影响了团队的士气林暮见到这幕，便忍不住破口大骂，她想，当时那阵泼妇骂街般的势头，肯定让体育馆的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丢脸丢大发了。

后来再想起这件事时，是他的提醒，被他看在眼里，反倒成了优点，他说她很特别，说话很直接。她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发生变化呢？其实，别人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可到了她的耳里，却是想多了。果然，女人的心思，从多想开始，就已经输了。林暮未曾想到，从他第二个学期来到自己所在的学校开始，便是她日思夜想的开始。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坦然，如果当时能再多个心眼，如果当时能不认为异性之间会有纯友谊，那么，便不会有之后的状态。林暮有多想再回到从前。

08

又到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孰不知，心也开始萌动。程颢还是来到了林暮所待的学校，她有防人之心，可还是满盘皆输。试问，一朵小百花，怎能胜得过一位老手？

林暮接手了寄宿班班主任一职，她转念想，如果当时没有同意接下这个班，是否就不会和他有那一墙之隔，就不会在晚上上完课时，两人有机会交谈，就不会让两人孤男寡女，暧昧如此，结局也定会有所不同。

旁边人的玩笑话，让林暮当真了。一次认真，换来了一次重伤。其实，他当时就没有几分真吧。林暮终于明白，原来，感情可以这样被人玩弄，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要么零，要么一百。

林暮知道，程颢不止一个女人，他最后的女朋友，是他心中的白月光，是他一直想与之携手一生的人。因此，两人只是两个月的相处时间，怎能比得过他们的两年。

程颢约林暮健身，两人来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他带着她跑，风吹过耳边，四月的季节，风已有了暖意，他鼓励她，告诉她怎样呼吸，告诉她怎样变幻跑步的节奏，告诉她怎样拉伸，却偏偏没有告诉她，我们只是朋友。也没有告诉她，其实他还另有其人。

林暮不喜欢这种挠心般的关系，仿佛有片羽毛，偶尔一阵一阵地挠你的心，你想把羽毛拂去，可偏偏找不到，你想要放弃寻找，可是它还是弄得你心绪难安。林暮此时，吃饭在想一个人，上课在想一个人，走在路上都是微微出神。

她纠结了很久，到底他之前说的还没有想清楚是什么意思？林暮不想再猜，她不想再有这种无休止的烦恼和心悸，她选择在大街上晃悠，按下了那个心理默念了无数次的电话号码。

“我们，可以还是不可以？” 

“现在？”

“对，现在。”

“你确定是现在吗？”

“嗯，可以还是不可以？”

“现在吗？”

“你说话可不可以直接一点，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现在，暂时不行。”

“好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了，谢谢！”

林暮挂断了电话，原以为会溃不成军，可惜，连眼泪都不曾滑落。一切都结束了吧。

可是，为何在这之后，又是谁在窗台，望着天上的云，然后嚎啕大哭呢？我想，那是以前的林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