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怒放的长寿花有些开始枯萎了。偶然间的一撇，一朵花落了。似乎它从枝头脱了身，飘飘荡荡地落下来，不偏不倚，正跌在身旁的牵牛花盆里的泥土里。这泥土不甚干净，杂着枯枝败叶，间或有几棵杂草，显见得不是甚么好去处。然而花却在此处开了很久，开得比在枝头时还要长久些。

      牵牛花也是生命力及其旺盛的，去年埋下的几粒种子，就这样花开了，又落了。花叶顺着为它们拴好的绳线一直攀爬，直到天花板的顶端，再向旁处继续攀爬。清晨开的绚烂，太阳出来他们就开始慢慢枯萎。当我在零落成泥中，发现那小小的，又分外鲜艳耀眼的几朵粉红色长寿花的时候，却让我充满了惊奇。

      花原是有生命的。在枝头时，鲜艳明媚，娇艳欲滴的样子。然而枝头的花究竟不过是世人的过客，花期虽长，总是要有一天枯萎的。倒是这意外落在泥土里的花，竟显出几分倔强来。或许是泥土里的湿气浸润着它，使它不至于立刻干枯；而它亦将残存的颜色与香气，一点一点地还给了泥土。虽然它们落在泥中，却不曾死去。花瓣碾入土里，却从缝隙中又探出头来，最奇的是，这些落下的花，往往比枝头的同类活得更久。直到完全与泥土混为一体，还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死了。

      泥土真是神奇的东西，除了孕育生命的种子，还能给落花以第二次生命。我原以为，花离开了枝头，即使依然绚烂，却终究失去了生命。人们常说"零落成泥碾作尘"，以为这便是花的终结。殊不知花在泥土中反而得了永生。这哪里是死亡？分明是一种更为持久的开放。

      每一年的春天，窗外繁花似锦。然而一场疾风骤雨，却将它们吹落，我曾无数次为它们伤感难过。然而，落在树下泥土中的花，每一片却都依然鲜活着。最令我惊异的是，这些泥中的花似乎比枝头的花更为自在。它们不必再担心被风吹落。恣意的在泥土中鲜活。

      花如此，人何尝不是？那些跌入人生泥淖的人们，往往比顺遂中的生命，自有一种顽强和倔强。只要有泥土，花就一直开。因为开花已经不再是它生命的目的，而是它生命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