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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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想清楚,到底走哪条路。”——当这样一个问题被抛出来,并且立刻需要做出回应时,我慌了。慌得不知所措,千头万绪。这慌,并不是来源于毫不知情的猝不及防,而是来源于——早有思索却一直未明确,索性对之逃之夭夭,未曾想,一回头却发现它一直跟在身后,追着问你要答案。

是啊!人生之路太多条,慎重选择属于自己的那一条,不容易。正因为如此,才有了“随遇而安”这样的词,用它,可以宽慰自己——不管你走上哪一条路,你都已经做出选择,既来之,则安之咯。

然而,随遇而安就可以了吗?我想,在随遇而安之前,更应该多想想,是否需要更正人生。

记忆的盒子已经打开,唠叨点自己的平凡之路吧。

刚高二的时候,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前前后后将近一个月没上学。有那么大半个月,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点滴。那段时间,满眼的蓝白条纹,全是青霉素味的空气,手臂上的大块淤青,仿佛洗刷了我的记忆,让我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名学生,还背负着厚重的学业压力。被消磨的心智呼唤出与生俱来的懒散,在别的同学闻鸡起舞时,我心安理得地赖在被窝,任美梦肆意妄行,与周公惺惺相惜。我的潜意识一遍遍告诉自己,我,只是一个病人。

可想而知,一月后再回到课堂,是一副怎样的状态——

我,已经跟不上课了。尤其是物理。

老师所讲,不再如初中那么简单,随随便便看看书就全都会了。那是我头一回感觉到,坐在教室里听天书,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别人能跟上老师的行云流水,缓而平稳地优雅到岸,而我,却是顶着满脑袋的问号,狼狈地扑腾,随时就要沉没到水底。一节课下来,别人的不懂越来越少,我的不知却越来越多……

好事能引起良性循环,而坏事,往往会触发恶性循环——越听不懂就越不想听,越不想听就越听不懂……最终,破罐子破摔了。

期间,老爸来过电话。

他问我,还跟得上课吗?要不要花点钱请老师帮你补补课?

我特别笃定地回答,那有什么跟不上的,哪需要花那个冤枉钱!

是的,我要面子,很要面子。在老爸心中,我应该还是他心中那个拿第一的令他骄傲的女儿,万不可拿着他们的血汗钱去弥补我的坑洞。我不想拖后腿,尤其是拖父母的后腿。我告诉自己,不是说随遇而安吗?别怕,总会熬过去的。

事实证明,十六岁的我,还是低估了学习的艰难,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我拒绝了外界的帮助,陷在了坑洞里没能爬出来,学渣生涯就此启动了,我成了物理白痴。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所谓随遇而安,只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安慰而已。有些问题,你不合理评估与解决,就只会留下遗憾。

如果人生可以更正,我很想看看,倘若我放下无用的面子,压下对父母的愧疚,大胆地寻求帮助,加快步伐,斩断恶性循环,赶上老师的节奏,如今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后来,高考,物理大概考了二十几分,成了我常用来自黑的桥段。幸好,我的其他科目还不算太差,总算是上了二本线。

填志愿的时候,我的无见识与无人指点再次发光发热,我选择了广播电视工程这个专业。以致于现在的我只想对过去的我怒吼——

到底是谁借你的胆啊?你竟胆敢以为这专业以后是要上电视播音主持的?!

到底谁借你的胆啊?你竟胆敢以为自己这半吊子普通话和外形可以当主持人?!

到底是谁借你的胆啊?你竟胆敢忽视“工程”这个最后的主语二字?!你知道“工程”意味着什么吗?你害老娘在大学学了四年物理!!模电,数电,通信……

是的,我完全选错了专业,这在领到大学第一学期的课本时,我的春秋大梦就彻底被击碎了。还有那浑浑噩噩的第一节物理课,想必我的脸色很难看。已经看到,四年的酱油瓶排排摆好了。那时的我,已有如此清楚的否定,却从未想过,也许我可以改变点什么呢?我更感兴趣的是什么呢?

我记得,军训过后,就有两个同学,转了系,换了专业。听说时,我只感慨了一句,唉,他们不用学物理了,真羡慕。也许自己的潜意识也知道这种事的麻烦,所以,我连这样的念头都没有萌发过。

于是,一个物理白痴开始了漫长的四年工科路。我的确称得上随遇而安,妥妥地接受了自己的一切懒惰与放弃。我知道自己还活着,却全然不知自己算走在哪条路上。

选择了荒废四年,我口中的随遇而安,只不过是消极逃避的一个借口。

如果人生可以更正,我很想看看,如果我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是不是会有一点不同?

然而,过去了的,都是不能更正的人生。

是这样的不更正,让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领略了诸多弯路上的风采,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埋下了只可叹息的遗憾。

把思绪拉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要想清楚,到底走哪条路?唉,我不敢说知道。

只记得毕业时,有人说,当老师吧。于是,我成了教师。幸好,这一次,不至于错,我是爱小孩子的。

可是,教哪一科呢?有人说,语文不好,要当班主任的,累。数学吧,数学干脆。于是,我成了数学老师。

你看,我走的路,从来不是自主思考的产物。遇见了什么,便经历什么——这是毕业之后,我口中的随遇而安。

直到今天。今天避无可避了,今天不同往日。

有什么不同?今天与高中的我,大学的我,刚工作的我最大的不同就是——我已经是工作五年的老社会人士了,几乎到了要定型的档口了。虽然别人对着我依旧满口的“你还年轻”,但是自己要明白,那只是礼仪之邦的一句客气话而已。放在残酷的职场,现实的社会,我已是一根半老的油条。

今天也许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难得有选择的权利。迟早要做出选择的,我不能再如此随遇而安,任凭命运的安排了。要知道,命运给你的,不一定全是馈赠。

这一次,我不想像高中的自己,盲目地拒绝;也不想像大学的自己,无奈地接受;更不想像刚毕业的自己,拈轻怕重。

这一次,我只想好好地问问自己,你更有兴趣干什么?做什么让你更有成就感?什么事情更适合你?你了解自己吗?

这一次,我想更正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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