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间,天气骤变。随着一阵呼啸而过的狂风,晴朗的天空顿时褪去。几朵白云聚集在一起,云团愈加愈大。白色中,逐渐透露出灰色,不!大面积的云团已然成为灰色,灰色中,又透露着斑点般的黑色。
刑讯室,听起来似乎并不像一个充满善意的房间。事实上,它也的确不是。它是一个充满潮湿、肮脏与谎言的地方。彼得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转动把手——显然,他在与那些人划清界限——并不失绅士风范。当灯光的光束刚刚顺着门缝溜进刑讯室的一刹那,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恶臭。彼得下意识地捂住口鼻。映入眼帘的,是被血染红的地面与墙壁,零零散散的尸体碎片,以及五花八门的刑具。
一位女子被捆绑在刑具之上,个子并不大高,亦或是称之为矮小。躯干上、双臂上、双腿上的处处淤青、印记、血痕,告诉我们她已经饱受折磨。手腕上的勒痕显而易见,纤细的五指也早已失去红润的颜色,变得煞白,可见她已经被捆绑于此多时。凌乱的头发遮挡住了她的面庞。彼得暗自思忖,是否需要看一眼女子的面颊,但已不必多此一举。她已然濒临死亡,只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躯体罢。此外,毋须赘言,他们也是一定不会同意彼得这样做的,不过……蓦然,彼得伸出手,试图撩开女子面前那凌乱不堪的长发。
“公爵!您……”两位看守人异口同声。
“怎么?不可以吗?”彼得公爵打断了二人的阻拦,眼神中透露出杀人一般的犀利,
二人见状立刻缄默,面面相觑,不敢再过多言。
还未走近之时,彼得就已经注意到女子早已骨瘦如柴(想必明眼人都会注意到这点),却全然没有想到,女子的身体已棱角分明到这般地步。失去水润的皮肤,紧邻着骨。若不是血液在女子的身体外流遍全身,她就好似一具无有血肉,只被人皮包裹住的骨架一般,被捆束于此。皮肤下流出的血液,不知何时已然氧化,呈黑红色的血斑遍布女子全身,能遮住白骨的白,却遮不住那掺白的发髻。啊,原来这是位老妇人,或许已有耳顺之年。这晒黑的脖颈,想必出身贫苦,却被印上了长长的伤疤。不言自明,这疤痕,是他们留下的。
凝视着这位气息奄奄的女子,不,是妇人——或许这样称呼年长的人更为尊重些——彼得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二位回答公爵,“审判所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被他们逮捕的人都是其他巫师忏悔时供出的罪人。”
“是吗?那让我来审问她。”公爵回答道,言语中不乏轻蔑之意,又倏然俨然起来,“听着,妇人,你要承认你是一个女巫。我现在怀疑这两个人正在施展巫术,没错,就是你面前这两个人。你怎么说?”
“我……我不……”妇人有气无力地发出声音回答道。
“你说什么?邢官,加一轮邢!”彼得并没有等妇人言毕,
“不!不要!不要啊!”妇人突然尖叫道,“您是对的!您说的全是对的!我在安息之日经常看见他们。他们自己变成山羊、狼、狗或其他什么动物。”
“你还知道什么?如实交代,便饶你一刑。”彼得继续追问道,
“他们和几个女巫生过孩子。其中一个女巫有8个孩子,父亲就是他们两个。他们的孩子体无完肤,甚是说奇形怪状,有的并非人身而是蛇身,有的又长出蜘蛛般的的手脚,有的……”彼得在胸前挥一挥手,示意妇人安静下来。
公爵转过身面向目瞪口呆的二人,“我的朋友们,要不要也给你们二人上刑,直到你们进行忏悔为止?”
天空中的乌云密布,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水滴的重量。顷刻间,刑讯室外面下起倾盆大雨,我们不再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我们能听到的,只有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