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这是我2016年独自一人骑摩托车去西藏、新疆时写的摩旅日记,全程14000公里,跑了35天。
7月2、3日
晴—雨
哈密——酒泉——盐池县 1600km
前天晚上住的酒店房间没有窗户,白天和晚上没什么区别。一觉睡到十二点出门,迎接我的是刺目的烈日,晒得我有点眩晕。吃午饭时老板告诉我今天哈密的温度是四十二度以上。
出发后路边依旧是黄土和戈壁为伴,我一个人在空旷的高速路上一寸寸地前行,心里很想伸出手来抓住从身畔划过的风,张开双臂去拥抱周围荒凉又美丽的风景,等待了四年的旅行马上就要结束,寂寥和落寞有时像潮水翻涌,有时像海滩上尖利的贝壳,偶尔硌一下,心里就难受一阵子。
在服务区加油时,加油员的头上都顶着一块湿毛巾,脸被晒得五官团在一起,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燥热。汽油不小心溅出来落到地上,瞬间就会挥发,留不下一点痕迹。如果是出发时我遇到这种天气,估计也会像加油员们一样燥热,现在只是平静地晒着太阳做着事情,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马上将要消逝的风景。
过了星星峡服务区就出了新疆进入甘肃,过渡区跟之前的风景相比没什么变化,一直跑到玉门时路边才开始出现绿色,渐渐演变为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
一路跑到嘉峪关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之前路过了敦煌和龙门石窟,都没有下高速去看,因为已经没有了特意去欣赏风景的心境。晚上住在了过嘉峪关不远的酒泉。
前天可能是因为白天喝了太多红牛的缘故,晚上睡下后辗转反侧,一直折腾到昨天早上五点多才睡着。今天早上不到六点就醒了,睁眼后翻了下手机新闻,看到喜爱的意大利被德国淘汰,感觉没有心情继续入睡,干脆就起床洗漱。
出发时刚刚七点,甘肃的阳光没有新疆那样炽烈,早上的风还带着凉意。跑了一个多小时后困意上涌,去服务区买了瓶红牛喝也不管用,毕竟已经连续熬夜了一个多月,这两天的睡眠尤其少。
坚持跑了一会儿后,上眼皮像挂了铅块一样完全撑不住,感觉这么跑下去,迟早会眼睛闭上后睁不开,就在高速上一座小桥的阴影处停了下来,把防潮垫铺在应急车道上,然后倒头就睡。
眯了大概半小时后醒了过来,总有大货车呼啸着从身边过,还有蚂蚁爬到脸上,肯定睡不踏实。重新出发时发现我停的小桥柱子上涂了蓝底的四个白色大字“疲劳玩命”,也真是应景儿。
甘肃的高速上,几乎每座小桥都涂了类似的字,比如有“超速玩火,疲劳玩命”“父母盼归,妻儿等回”“车可修复,人无来生”,隔几公里就是一座小桥,这几条标语无限循环。每次看到这些标语,我的脑中都自动响起类似于《病中吟》《二泉映月》等二胡悲乐,让人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眯了一觉后脑子变得清醒许多,不过并没有保持多久。下午三点多在服务区吃了碗面后,又开始犯困。我故技重施,还是找了处小桥阴影,把防潮垫铺在应急车道上睡觉。
这次也是睡了半小时,不过睡眠质量比上午时好不少。醒来后我自嘲地笑了,感觉自己真是跟野草一样,随便放到哪里都能生长。像这样大货车接连不断地擦着耳边过的环境下,竟然也能睡着还做了个梦。同时心里也有些感慨,像这样把高速公路当床席地幕天的经历,一生中应该没有几次吧。一觉醒来后抖擞精神继续赶路,跑了不久就出了甘肃进入宁夏,嘴里也不自觉地哼起了“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宁夏的风带着些许湿气,路边的绿意越来越浓郁,田野沃土,阡陌纵横,偶尔还能在绿油油的庄稼中看到一段古城墙,历经岁月沧桑风吹雨打,已经成了一截截土坯,不复古时的雄伟。望着落日余晖洒在这些颓败的古城墙上,我想起了辛弃疾《贺新郎》中的一句,“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以稼轩的武功才情,出此豪言无任何不妥。但于我而言,却是“只恨古人吾不见”。
宁夏的太阳落的较早,还不到晚上九点天就已经黑透,如果是在新疆,此时阳光依然刺眼。天黑后跑进了一片草原,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比周围更黑的是天上的乌云,不时有一道闪电从云中劈下,雨却下得并不大。
每次一个人在无尽的漆黑中赶夜路时,心中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凄凉,还好今天有闪电为伴,每隔十几秒钟就有一道劈下,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半边的天都被映亮,就像是在这夜空里升起的一朵朵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