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到了以色列,也不夸张,真的蛮莫名其妙的。
应该是被我的好友忽悠来的,不然自己真的从没想过这个事情。印象中提到以色列就想到三教圣地、牛逼的科技和不断升级的巴以问题,对了,还有《圣经》中和雅各布这个名字息(强)息(行)相(加)关(戏)的部分:犹太人的祖先雅各与神角力并取胜,然后神将雅各的名字改为以色列。
当然,说到没想过这个事情并不是说不想到以色列,而是没想过这么特意的在这个时间到了以色列(毕竟手头的工作多到夸张)。
但是被忽悠来,还是有一个正经的原因的:我的这个好友。怎么介绍这个好友呢,他应该是中国最早一批将以色列的“智慧”引入到国内的人之一了。都说犹太人聪明,那我也想看看学学,究竟有多聪明,以及是不是也能给我的工作带来一些启示。
都说犹太人聪明,聪明才玩得了创新吗?
近几年似乎以色列的游学之旅都突然间流行了起来,要不是因为这次的契机,我都没有意识到,原来身边只有是个有点资本的投资人或是企业家,都早就拜访过以色列了。
“前几年不是全民双创嘛”,他们说:“就去学学,怎么创,据说他们的VC投资市场比美国、中国都大。”
以前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说以色列创新创业厉害,真的到了那,才发现,原来真的存在每2000个人中就有一个创业者这种事。去之前我一个在腾讯的朋友还偷偷告诉我,QQ之前的ICQ就是来自于一家叫做Mirabillis的以色列公司,含义也特别的富有圣意“I Seek You”(知识点!)这也难怪中国成批的投资人去“朝圣”了。
而实际上说来也觉得奇怪,或许是被灌输了太多高大上的故事,特拉维夫比我想象的还破烂一些。
当然, 这种落差完全有可能是因为我在看完《黑豹》后对“高科技”有了不切实际的想象造成的。或者这么说吧,没有那种走在大街上就直接能够感受到的“高科技”,一个不算糟的类比就是一些国外的朋友来到中国后被移动支付震惊后的那种感觉。
我在以色列的第一次小震惊是在雅法老城的一家画廊里。虽然抱着学习的心态和好友及同行的多位成功的企业家一起到的以色列,我的玩心依旧控制了我的脚步,在雅法老城里喝一杯啤酒慢慢地闲逛。逛到一个隐蔽的小画廊里,运气特别好,画廊主人一个小时前是从北京飞回特拉维夫的,看我是中国人,就自豪地给我介绍他和他夫人画的画,然后说道:“你可以通过支付宝支付”。
我这才注意到门口贴着支付宝的标签,可能是因为在杭州太过习惯了,在国外的门上贴着的支付宝标签我都没特别注意。我觉得好奇,就和这主人聊开了,他告诉我,1年前他第一次到了北京,看到了中国的移动支付,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商机,回来后立刻把支付宝给弄好了,成为了雅法老城里第一个采用支付宝的商铺。
Guess what?自从他的门上挂了支付宝,画廊在三个月内的成交量翻了5倍。
怪不得看到中国人那么热情呢。不过我也更加好奇了,为什么呢?
“如果你也像我们一样,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争和面对着极少的资源,那你也会看到一个机会就拿来尝试;如果你也经历过那么残酷的战乱和压迫,那么你也会变得不得不去创新。”
我自然不会把“第一个用支付宝”这件事当做是多么伟大的创新,可我却从他的话中得到一些启示。也许因为犹太人历经了太多磨难,这让他们时刻警觉着,去发现下一个机遇,去尝试新的东西,而这恰恰就是孕育企业家精神的沃土。
我想到在出发前,我的好友告诉我,以色列的前总统,也是诺贝尔和平奖得主西蒙·佩雷斯,曾经说过一句话:
犹太人有一点很特别,犹太人从来不满足。因为一旦满足,你就懒惰了。
这或许是对“为什么要创新”最好的回答了。
我本以为创新是跳出盒子思考,却没想到最好的创新是在盒子内思考
说到创新,往往听到的一句话就是,你要跳出盒子思考。
或者说,说到创新,往往会觉得是不是需要天马行空地去想象,恨不得自己知道的更多、拥有的资源更多。
如果你了解以色列的地理环境的话,你会发现他们的国土面积有限,沙漠与戈壁又占了2/3。马克吐温在百年前甚至都留下了“荒凉、贫瘠和没有希望”的评价。一路上和司机闲聊时他还给了讲了一个不算那么冷的笑话:“我们太需要淡水了,好不容易有两个湖,其中一个还是死的。”
所以,对于以色列来说,是没有什么“盒子外”的资源的。这也是我最好奇的地方:这样的创新能力,既不和国土面积成比,又不和资源体量成比。
解答我的疑问的是我们对Kibbutz Magal的拜访。
一点点小小的科普(没什么文化的我也是到了基布兹后才了解到的):这个在希伯来语中表达“group”的词是一个很类似于我们的人民公社的生活方式。我们可以看到几乎每家每户是相似的房子、有共用的食堂、礼堂、学校、图书馆等等。
20世纪初的一些像我一下年轻的来自东欧的犹太移民,受到马克思共产主义的影响,又带着复国的理想,用一种集体劳作与生活的方式开创了基布兹。说实话,这很难想象,那个时候的年轻人在平等、公有、自愿的思想体系下,愿意把所有的生产力都归为集体,几十几百个人一个小小的社群从零开始开垦土地。
虽然现存的基布兹并不多,全国上下约200多个,每一个的人口也都保持在100-1000左右,却承包了以色列几乎全国上下所有的那些无人耕种却依旧花繁叶茂的绿化——这就是以色列远近闻名的滴灌技术。
其实很难想象这个数量级的基布兹,居然承载了以色列38%的农业产值。
一边走在Kibbutz Magal,一边才意识到,或许对于当时一个初生的基布兹来说,在资源有限、特别是在淡水有限又不得不发展基础农业让自己活下去的时候,唯一要思考的就是在有限的“盒子”里,怎么把水利用起来,怎么把用水的效率提高起来。而当面临什么都没有的困境时,唯一有的资源,就是大脑。用大脑去思考节水、海水淡化;用大脑去创造新的可能性,这才有了能够让每一滴水都发挥更大的效用并填饱更多肚子的滴管系统,这才让以色列这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不仅种出了庄家,还发展了畜牧业,在用水量不断维持的基础上让以色列建国以来的农业生产增长了12倍。
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那你唯一有的就是你的大脑和勤奋。
我想到自己在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也总是想,外面有什么,我还要去拓展什么。
而回过头来重新看待最终达成的一些合作,却都是来自于当时自己为数不多却真正持有的资源。这或许也是为什么,无论是基布兹在农业上的创新还是以色列人现在流在血液里的创新精神,是被“盒子”里“山穷水尽”激发出来的。而以滴灌技术为代表的创新又能同样应用在全世界其他需要帮助的地区,去缓解水资源危机。
在Kibbutz Magal,奈特菲姆(Netafim),也就是由基布兹成员控股的灌溉公司的运营总结向我们介绍,在最初的产品设计中,他们不断思考的就是“技术”与“人”与“土地”与“社区”之间的关系,因为只有设计出了足够节水并让土地可持续发展的产品,才能创造长期的真正宜人居住的环境。
而出现在我眼前的,一方面是小型的可携带的专门为UNDP研发的救助类滴灌组合;另一方面则是利用大数据与手机App控制的水、肥的滴灌、喷灌现代农业技术。卫星能够在识别接下来几天的天气的基础上,自动分析植物的生长环境,调整水分与肥料并不断通过地下软管向植物根部自动输送。仔细一想,这么做了后,人力成本也被节省了出来又投入到了新的研发中去,当我们在温室中看到研发中的软件与App界面,奈特菲姆向我们展示了他们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来监控温度、湿度、光照,并基于不同的农作物形成其特有的数据模型,并放到他们的云端数据库中。(好吧,我承认还有一大半的高科技我完全没听懂)
可最打动我的不是技术,而是诞生于基布兹这种特殊形态的耐特菲姆,时刻都在思考着如何让小到自己的土地,大到世界去收获更多,投入更少。正如在Kibbutz Magal中,我听到的从来不是“我们有多厉害、我们有多牛逼”,而是:
“我们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我们在发展中地区使用了更少的水;我们想让这个地球更可持续”。
他们知道企业在社区、社会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们用一种更具底层逻辑的思考来利用土地与水,也就变成了我们眼中值得尊敬的成功创新。
所以,我想对于在过去时常面临生存挑战的犹太人来说,不抓住创新的机会,或许也就没有办法生存下来了。当我看到今天无论是在特拉维夫耶路撒冷,还是机场公路死海小路,干旱沙漠中那一片片的绿色,就是在盒子里创新后的结晶。
聪明是种天赋,善良是种选择
我很喜欢这句话,出自一个好伙伴的机构BottleDream。
我不是一个喜欢过多谈论宗教与信仰的人。
可是以色列里有传说中的圣城,在3000多年的历史中,18次的重建。我非常幸运地能够在一个耶路撒冷古城外的一个正统犹太教社区中和一位正统犹太教徒一起吃一顿午饭。我对他们是非常好奇的,走在耶路撒冷古城中也总是能够看到一身黑衣裤、耳边留着小辫子、带着一个大帽子的犹太教徒。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符合刻板印象的犹太教徒,带着我到了他们的社区中一个亲戚家,一边午餐一边诉说他们的宗教与生活故事。
正统的犹太教以基督教口中的《旧约圣经》与犹太人的律法汇编《塔木德》为根本,非常的生涩难懂,他们日复一日地在“哭墙”之下诵读与学习经文。让我惊讶的是,正统犹太教徒一般不与外界接触,男性不用上班,可以拿着每个月300美金的政府补贴,所有人不被允许上网或是看电影,家里没有任何收音机、电视、电脑。我特别问到那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的小辫子,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遵守圣经禁止剃掉鬓角的须发的要求。
讲得实在太精彩,我忍不住就着鹰嘴豆酱连吃了6块鸡排。
哦对了,那个小辫子叫做边落(payot )。咳,扯远了。
我很感慨,这样的社群,可以在如今这个外界信息传递这么丰富的世界中,依旧能够保持传统并内心不受影响。而当我与他们交谈是,又发现他们是很具备“认知力”的,知道外部的世界也知道如何应对不同的价值观,能与人平等友好甚至是辩证地交流。这或许就正如他们所说那样:
“我百分之一百相信我们的上帝给予我们的挑战与智慧,我们是被祝福的。”
当我问这个在和我讲故事的同龄人“从小到大,你难道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吗”,他很诚恳地说道:“当然有过,但是我选择相信,就像我选择在看到外面的世界后依旧选择宗教的坚持与内心的善意一样。”
这让我想到在第一天的晚餐时,亚以商会的会长告诉我,以色列的创新很多时候都来自于善意,就好像Amit Goffer创建了能够帮助双腿瘫痪的残疾人重新站起来的纳斯达克上市公司ReWalk,因为他自己也在轮椅上共情这种痛苦。
我也想到在以色列的第二天在柯达创新与研发中心中看到的Twine Solution,解决最后一公里的纺织印染问题,用科技的解决方案使得在印染过程中不使用任何水资源进而不产生污染。
更别说,在基布兹,看到的资源短缺下以耐特菲姆的创新与善意的力量。
亚以商会的会长很自豪地告诉了我一个数据:82%的以色列人会在认知危机的时候主动帮助别人。
这个时候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看看中国人。我们和犹太人真的有区别吗?这不是谁更聪明的问题,而是看到以色列作为一个宗教国家在宗教与其相关的教育而产生的影响下,他们时刻思考着自己与自己企业的社会意义,这或许等同于他们强大的内心与在“选择相信”下的上帝的力量。
耶路撒冷的大屠杀纪念馆,不允许任何10岁以下的儿童进入。原因很简单:历史要铭记,但也不要被仇恨与粗暴迷惑了双眼,而是像纪念馆本身的从黑暗走到光明的设计一样,去相信这个世界的善意与美好。
那么,同样是在“盒子”里的资源短缺,我看到了许多在国内企业家因此而产生的斗争与手段,却少有像犹太人主动选择善良的力量。我们的生活变得更便捷与安逸,平常能够接触到的企业也多多少少在想着创新,那么为什么不给创新一个可行的方向呢?
邓飞说:“柔软改变中国”,柔软也能改变世界。我是相信的,我是选择相信的。
或许这一次的以色列之行来的莫名奇妙,而我却也恰好找到了最近在工作中一直有所疑虑的答案。
看看以色列吧,他们被屠杀与放逐,却硬是在一片荒芜中生长出了科技与文明;聪明的犹太人也在宗教的影响下,把创新作为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工具,而不是去争夺与破坏。
在眼前的困难,我也试着不跳出盒子,而是在盒子里做一次善良的选择。
愿我们都做出更善良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