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兰
忙了一周的实习,我拖着疲惫地身体,摸索出钥匙打开那扇隔绝我和外面世界的门。我匆匆蹬掉鞋子,仰面瘫在床上,关了手机,摘下眼镜,漫无目的地观望着这个模糊的世界,缓缓走入梦境。
“嗒……嗒……嗒……”
我皱着眉,睁开眼寻找这莫名的声响,房间一片沉寂,静得能听到呼吸声。时间已是第二天早上十一点,我边打开手机边用手抹去嘴角的口水,竟有8个未接来电。
“嗒……嗒……嗒……”怪声再次响起,我抓起眼镜,怒视四周,只见窗上有一个小黑点浮动着正在撞击玻璃。走近一看,是一只野蜂,一只迷路的野蜂。窗外一片繁闹——远处车水马龙的大街,近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住在闹市区里,家里的窗户用的都是双层的隔音玻璃,如此一来只要关上窗户耳边便不再聒噪,姑且算得上是市中求隐、乱中取静吧。
“竟被一只野蜂搅了我美梦。”我胸中不快“你不是喜欢撞窗户?还想出去?”
我悄悄地把半开着的窗户锁上,挤着眼睛,看了个准头,猛地一抽,瞬间拔了它右侧的翅膀。只见它一头栽在窗台下面,仰面朝天,无助地挥舞着“六肢”。
“啊!”没来得及多关注它的死活,我立马把手指含进嘴里。这一下虽然解气,可也让我吃了些苦头,估计就在起手拔翅膀的那一刹,手指刮到了它的腿,蹭破了皮儿,划了长长的一道。“哎,这手指怎么还有股甜味?”我思忖着,“这也没出血啊!”我俯下身定睛一看,原来他的腿上沾着些蜂蜜,怪不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突然它后背一挺,翻将起来正冲我的面门。蜜蜂视力较差,但是对移动的物体非常敏感,我估摸着就是刚刚那一俯身让它跳了起来。尽管它奋然一搏,终究是缺了翅膀,都作无畏的挣扎罢了。
我看了看手机,8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打来的。时间正好到了饭点,我一边拨通母亲的电话一边朝着楼下走去。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有些憔悴,她叫我尽快回家一趟,父亲心肌梗塞正在医院抢救,加上之前还患中风,生死未卜。“这还了得!得赶紧回去!”我急忙掉头大步流星奔回公寓。
刚刚出来的时候走的太急,昨晚又喝多了些,出门时竟忘带了钥匙!我穿着拖鞋,捏着手机,望着这道青色的门,憋了一肚子的火不知往哪儿撒。还好公寓就在一楼,我爬过栅栏绕到房后准备从窗户翻进去。“辛亏我平日里总开着一半窗透气,不然……”我暗自高兴着,“不过这样不好,要是贼溜进来了怎么办?以后还是记得关吧!”我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拨窗户。“砰……砰……”居然打不开!“我的天!”我这才想起来,刚刚我为了那只野蜂把窗户锁上了!我伏在窗前,就像一壶烧开了的沸水一样,气从顶出。
“怎么办?怎么这么倒霉?”我气急败坏地摇着窗户。忽然,一个小黑点出现在眼前,没错,就是那只野蜂。它耷拉着剩下的翅膀,从里面趴着玻璃又开始拿头撞。“你!”见到它我更是火冒三丈。这下我就像它一样,前途光明,却无路可寻。
隔着玻璃,我凝视着它,脑海里父亲的挣扎、母亲的抽咽……一幅幅就像幻灯片一样在循环。而它仍旧在玻璃后面机械般地撞着。这一刻我似乎感到了什么,一个生命正在向我求救,多么脆弱的生命,总在不经意间就要失去。我顿时有点分不清了,父亲在病榻上挣扎,野蜂在玻璃前求生。我曾经见过浑身纹身的人在公交车上让座的虔然,见过西装革履的人在角落里呕吐的无奈,见过花枝招展的姑娘骑着摩托车回到乡下的喜悦,见过不名一文的乞丐被人人唾弃的目光,见过茕茕孑立的老人平日里对家庭团聚的渴望……
看着玻璃后面百折不挠的野蜂,我决定了。我抡起胳膊狠狠地朝窗户上甩了三拳。玻璃上面贴着膜,即便碎了也不会散开。我爬上去一脚踹开玻璃,捏起那野蜂,把它小心地放在窗台边。
这时候电话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喂!你到哪儿了?”
“我……我……”
“路上慢些吧!”
“啊?”
“你爸刚出手术室,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