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姥爷家中度过的,爸妈那时做着小商贩的生意,无暇顾及我。小时候的时光,无忧,想念,快乐。
等待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高楼上瞅瞅姥爷家上的那条马路,有没有熟悉的身影,在那里站很久很久,是的,我想爸妈了,我想回家了,我想让他们来接我,心里很委屈,就差豆子大的泪珠从脸上滑落了。
姥爷远远的看着我,他知道我想家了,喊我下来,我噔噔地从楼梯跑下去,钻进他的怀里,我更委屈了,像那个待在角落不被老师重视的孩子,永远也分不到糖果。我哭着说,他们说了今天来接我,还是没有来。姥爷用他粗糙的手掌擦着我的眼泪,说,还早啊,大早上的还没来呢。我撅起嘴,和着鼻涕嘶喊,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我都等到天黑都没人来,他们不要我了。我哭得不成样子了,越说越难过,一想到他们不要我了,我被抛弃了,我都绝望了。姥爷也被我的阵势吓到了,他不停的擦着我的眼泪鼻涕,可是泪如泉涌,我的两只眼睛真的是像自来水阀门一样被打开了,哗啦啦流个不停。我嘴里一直嘟哝着,他们不要我了,我是个没爸妈的孩子了。姥爷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他们只是忙,没有不要你,姥爷带你去买好吃的。我听不进去,我的世界被他们抛弃了我充斥着,收不到其他的讯息。我忘我地想像着以后的我会像灰姑娘一样,我会被送到别的人家,被虐待,不给饭吃,睡着草堆里,没有学上,没有亲人,没有小伙伴……
年幼的我,无知的我,不知道姥爷也在偷偷抹眼泪,要是我知道,我肯定不会那么任性,不会那么肆无忌惮。
我终于哭累了,姥爷给我变出了冰棍,我咧开嘴笑了,伸手去接,我一手拿着冰棍,姥爷牵着我,像个老小孩陪我这个小小孩绕着那个没有人住的围墙,一圈又一圈,我的小短腿哒哒地追着,“哈哈,看到你了,爷爷。”他不管我,又转身藏起来了。手里的冰棍,也热的开心了,掉到地上了,我呆呆的看着它掉到地上,三秒之后,转身去追姥爷了,我终于笑的像个孩子了。
挑水
姥爷家的水很香甜,每一次得拿着扁担走十几米去小房子那里挑水。水井是那种古代人力摇的那种,小房子里还放着菩萨,我每次跟着姥爷去挑水,都觉得它好神奇,姥爷给我的任务是拿着绳子。每隔两天得去挑水,而我也每次都是等不及的。最喜欢听姥爷喊我,拿绳子,去挑水了。我屁颠屁颠拿着绳子,就往水井那冲,他总是不让我靠近,让我站的远远的,看着他系好水桶,摇转着手柄,听着吱吱声音,姥爷就把水打上来了,我又拿着绳子冲回家去。
珍娃
珍娃是四爷家的孩子,我得叫小姨,可是每次我都不想叫,不是因为我是个没有礼节的孩子。她的年龄比我小一岁,我还得叫小姨,这在我儿童世界里简直是耻辱,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每次都还没进四爷家的门,我就开始喊了,珍娃,出来玩了,我带了妮子。妮子是我心爱的洋娃娃,以前它没有名字,是珍娃取的。珍娃开心地奔出来,我两就开始手牵手去玩过家家了,她一老当妈妈,我当爸爸,每次都要争吵一番,每次是我妥协,为此我现在还耿耿于怀。我们在废弃的矮墙处挖一个坑,当做锅,摘些树叶,假装是蔬菜,再拿根棍让它们尽情的在锅里翻腾。还没一分钟就炒好了,妈妈就把饭盛到瓶盖子里,给我这个名义的爸爸和妮子各一碗,我就拿根棍开始吃了,向妮子说,妈妈做的很好吃,要多吃点。
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如果说我可以在想回家和珍娃分别之间做一个选择,我想我可能会离开,因为我一直相信一句话:“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他一定会教会你一些什么。”所以我也相信:“无论我走到哪里,那都是我该去的地方,经历一些我该经历的事,遇见我该遇见的人。”我问珍娃我走了你会想我吗,她还没回答,豆大的泪珠已经从她脸上滑落,她用她泪眼汪汪的眼似乎祈求着我不要离开。回家的兴奋大于离别的痛。
我走了,珍娃哭了,我也哭了。我对珍娃说我会来看你,还和你一起玩。走的那天,珍娃也没有来送我,我回头看了好多眼,还是没有珍娃的身影。后来珍娃告诉我她看着我走的,在远远的角落里。我知道她一定哭死了,我知道她一定是怕我舍不得,我知道她希望我不要走,我知道她想和我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一起做好多事。可是我的离开让这一切成为了泡影……
小黑
我在姥爷家的时候,还没有小黑,小黑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初一暑假的时候去看姥爷,我还没走到门口,就传来狗吠声,我兴奋的跑进去,就看到一只黑白的小狗朝着我跑过来,黑白相间,眼神里充满了无辜,可爱极了。吃饭的时候我偷偷把我的肉都给它,狗是有灵性的,我的主动示好迎来了它的信任,它伏在我脚下不走了。我问姥爷它有名字了没。姥爷说它昨天才到的家,这个取名字任务交给我这个初中生了。我灵机一动这么黑,就叫小黑,我都被我的智慧折服了。
麦子熟了
后来,我爸妈也没不要我,我还是跟别的孩子一样上了学,有了小伙伴,没有被虐待。可是,我却不能待在姥爷家了,还好有暑假,这充分说明了学生还是一种很幸福的职业。
每一年暑假,麦子也差不多熟了,我就有理由去姥爷家了,姥爷家的麦子总是长势很好,所以这个时候是亲戚最多的时候,我开心得都要飞起来了。既能见到哥哥姐姐弟弟,还能吃到好吃的。姥爷早就备好了吃的,姥爷这个大长辈乐呵呵地给虾兵虾将分配着责任,年纪最大的背个大西瓜,小的排好队就行了,然后给每个人发一顶帽子遮阳。等到了地里,看着微风轻轻拂过金黄色的麦田,掀起一层层麦浪,看不到尽头的我们立刻就妥协了,在地里只有三分钟的热度,三分钟过后自己去玩了。水壶的水总是不够喝,我们这些不干活的人总是在浪费着资源。不过,我们在拾麦穗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背影
我长大了,上大学了,姥爷也老了。姥爷买了几只羊,他说老了,干不动啥了,只能溜溜圈了。今年去看姥爷,他拉着我的手,用他的脸蹭着我的脸,一老给我塞吃的,我们唠嗑,姥爷明显老了,手更粗糙了,脸上的皱纹越多了,白头发也越多了,牙也不整齐了。他用他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我扎的疼,以前他听我说着大学生活,军训,舍友,班主任,姥爷还像以前一样,关心着我,嘘寒问暖,和舍友的关系,军训晒黑了吗?只是姥爷说话的声音大了,我也说话声音大了。
我要回家了,姥爷牵着他的五只羊说送我的时候顺带把它们牵到村口吃吃草。车来了,我给姥爷说,我走了,姥爷也挥了挥手,然后他就转过身了。
村口的那棵大柳树下,羊儿在静静的吃草,姥爷戴着破旧的草帽,洗的不那么白而且还那么大的衬衣让他更瘦小了,柳枝随着风悠闲的摆动着,他背对着我,不再看我,我知道他肯定在偷偷地抹眼泪。我心里一阵难过,夕阳,蓝天,柳树,羊儿,姥爷……这一幕像是一幅画定格在我的脑海,那个孤单的背影让我久久不愿离去。
我曾想过姥爷离开的时候,我会是怎么样,又不敢想,我只希望时间,时间,你慢些走,让我的姥爷慢些老,我还能多陪他一会。他陪我成长,我陪他老去。